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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贾茂的身影消失在小径的尽头,贾赦方才背着手慢慢往前走着,“如今是个什么情景,你心里可有数?”
贾琏愣了愣,然后明白了贾赦的意思,跟了上去,说道:“叔父来信说,朝中不稳,让儿子继续在富源待上几年,如今又有了菀儿这事,富源是最适合的地方。等过几年朝中稳定了,倒是再谋划着回京去。”
贾赦点点头,“如今虽然菀儿是滇王妃,但你也要多留心,行事谨慎些,别让人抓住了把柄,为难菀儿。咱们这些做长辈的,无法替她撑腰就算了,可千万不能给她拖后腿!别让菀儿落得和元春一样的下场!”
贾赦这话有些厉害,贾琏一时不敢说话了。自从王府上门下聘之后,贾琏一开始还好,可后来在桑大人为首的地方当权派的恭维下,贾琏的确有点飘飘然了,好在他脑子里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明,知道这是在云南,不是在京城,若是行差踏错,保不准就是掉脑袋的罪。
“老爷说的是,儿子记住了。”贾琏低下了头。
“菀儿这丫头不容易,老太太一心想让菀儿成为第二个元春,因此花了大工夫栽培她,特特的从宫里请了嬷嬷,又请了许多师傅教菀儿,用心之处比栽培宝玉更甚。难为菀儿小小年纪也撑了下来,样样学的都不错,师傅说起她来没口的夸赞。那几年我看着她一个小人儿,刮风下雨一天都不拉,忙的跟个陀螺似的,于心不忍,便经常带着她出去散散心。也就那个时候,她才会像个孩子一样松散一会。菀儿很不容易,如今能嫁到滇王府,也是她的福分,总比嫁到皇家,提心吊胆的强!当初老太太让菀儿过来,是怕东府的事发了牵连咱们府,到时候菀儿难免被牵连进去,即使后来咱们家无罪开释,可到底身上背了诬名,不好听。谁知道阴错阳差,竟成了这样。”贾赦叹了口气说道,“说来说去,还不是咱们家的男子不争气,所以才将希望寄托在女孩子身上。如今见了茂哥儿,我也放心了。虽然茂哥儿来的不易,但你们夫妻也没有因此惯坏了他,茂哥儿你们教的很好,知礼数,明事理,能克制,知上进,很好!千万不要过于溺爱孩子,宝玉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说起贾宝玉,贾琏好奇道:“听说宝玉也得了个儿子,老爷看着如何?”
贾赦笑了,“你说桂哥儿?他比宝玉运气好,他有个好母亲。”
贾琏低头窃笑,老爷的意思是说二太太不好了?
“笑什么?我说的是实话。都说妻贤夫祸少,母慧子无忧。说的就是这个。你那媳妇原先也不怎么样,后来嘛,倒还不错。你比你二叔有福气的多。”说完贾赦自己也笑了。“对了,菀儿身边的丫头,我全都给带了来,你们也不上上心,她身边一个自己亲信的丫鬟都没有,全是滇王的人,这可怎么行?这样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滇王的眼皮子底下,现在也罢了,若有那么一天,王爷心里有了别人,那菀儿岂不是成了睁眼瞎?”
贾琏苦笑着解释道:“当时菀儿来的时候,也没想到会和王爷扯上关系,她一个丫鬟也没带。等和王爷的事定下来之后,我们想着给她买几个丫鬟,可一时之间,也还找不到妥当的人啊!后来还是王爷派了几个丫鬟嬷嬷来了,才解了燃眉之急。您说的事我们也和菀儿说了,可菀儿说无妨。她说事无不可对人言,她问心无愧。再说了,咱们对王府也一无所知,身边有几个熟知王府情况的人也是件好事。总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啊!那几个人进了咱们家倒也安分,除了伺候菀儿,从不多管闲事。儿子也留着心呢,不会有事的。”
贾赦听了点点头,“行,你们心里有数就好了。好了,我困了,回去歇着了。”说完大步往前走去。
贾琏赶紧跟了上去,服侍着贾赦洗漱过后,又端来热水泡了脚,等他睡下后,贾琏方才回房。
王熙凤也没睡下,正在灯下整理贾菀的嫁妆单子,听到动静,头也不抬的说道:“回来啦。老爷歇下了?”
贾琏坐在王熙凤身边,倒了杯茶,“恩,歇下了。你怎么还不睡啊!”
“我正在整理菀儿的嫁妆单子呢。老爷带来的那些东西一加上,菀儿的嫁妆就颇为可观了。我看啊,比先王妃的也差不了多少了。”王熙凤喜滋滋的说道。
贾琏微微皱眉,“你别总是先王妃先王妃的,先王妃还有个儿子呢,说到底,那才是王爷的结发妻子,咱们菀儿可是比不了的。”
王熙凤不屑的说道:“自己家里说话,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告诉你个事情,你肯定想不到,当初老王妃嫁进王府的时候,白家一穷二白的,嫁妆大多数都是王爷出的。后来先王妃进门的时候,白家正当盛时,可惜啊,心太大了,人家不满足云南这一亩三分地,开始结交朝臣了。因此搬空了大半的家产,所以先王妃进门的时候,嫁妆就单薄了些。还是老王妃将自己的嫁妆拿出来大半填补上,方才好看了些。唉你说说这老王妃是怎么想的,女子的嫁妆将来都是留给子女的,她倒好,亲儿子不给,留给侄女!”
贾琏笑了,“你知道什么啊!就算留给了侄女,将来还不是给自己孙子的。”然后皱着眉头问道,“这些事你都是怎么知道的?你可别在外头瞎打听,给菀儿惹祸。”
王熙凤白了他一眼,“还用我出去打听?这些都是杨夫人悄悄告诉我的。你放心,菀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心疼还来不及呢,哪里会给她找事。我心里有数。这些日子,杨夫人、桑夫人她们天天找我说话,我只是笑着听着,一句话没应。放心,跟我玩心眼,看我不玩死她。”
贾琏愣了愣,想起京城里那么威风八面的凤辣子,摸了摸脑袋,是啊,是自己想多了。
与此同时,滇王府最深的那个院子里,丫鬟奴才们跪了一地,旁边是全副铠甲的侍卫们拿着刀谨慎的盯着。
屋子里,慕容恪坐在椅子上,目光紧紧锁定着床上那个瘦弱的身躯,几个胡子花白的大夫逐一上前去把脉问诊,然后纷纷摇头。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推了许久,一个老人家方才站了出来,“王爷恕罪!我们也没法子了。”
慕容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阿一双眼通红,“你们胡说些什么,你们这群庸医,医术不精,还在这胡言乱语!”然后跪在慕容恪跟前,“王爷,咱们重新找大夫吧,咱们去江南找,要不去京城找几个太医回来,大公子一定会好起来的。他是王爷的儿子,老天爷不会收走他的!王爷!”
“阿一!”阿二厉声说道,然后一把拉起了他,“你在胡说什么!公子是王爷的儿子,王爷如何不担心。可眼下南诏乌蛮族新首领西罗即位,他一直野心勃勃,不肯臣服王爷。若这个关头传出公子有恙的消息,难免人心浮动,岂不是给了西罗可趁之机。更何况,云南有名望的大夫都已经在这了,就算不远万里去江南京城求医,公子等得起吗?”
阿一其实知道这些,只是心有不甘。如今听到阿二的话,只能瘫坐在地上,痛苦的低嚎着。
慕容恪忽然站了起来,走到床前,低下了头,将人抱在了怀里,“长生,阿爹在呢!阿爹在这呢!长生睁开眼看看阿爹啊!”
长生听到阿爹的声音,很想睁开眼再看一看阿爹,可是他累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扯出一抹微笑,慢慢的,没了气息。
慕容恪将头埋在长生胸前,放肆的流着眼泪。我的长生,你要乖,赶紧去找你阿爷,你阿爷会保护你的。
屋子里的人顿时噤若寒蝉,全都低下了头。
好半晌,慕容恪方才瓮声瓮气的说道:“阿二,去吧!”
阿二点点头,“是王爷,属下领命。”然后手一挥,来了一群侍卫,将那群大夫恭恭敬敬的请了出去,看管起来。而院子里跪着的那群奴才丫鬟,全都被悄无声息的处理了。然后院子里又换上了一批新的丫鬟奴才。
“秘不发丧,只在这里设一个灵堂。阿一,你给长生守灵吧!以后,你也不要再出去了。”慕容恪抬起头来,抱着长生走了出去。
阿一似乎被慕容恪的话惊呆了,然后才想起来,冲上去抱着慕容恪的大腿,“王爷,公子可是您唯一的子嗣啊,他活着的时候,被困在小小的院子里,不能见天日,难道死了以后也要悄无声息的吗?王爷!王爷!”
慕容恪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阿一,眼神冰冷,说出来的话也冷冰冰的,“阿一,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出生入死那么多年,你曾在乱军中救了我三次,所以我也给了你三次机会。长生是怎么来的,我心里清楚的很。莫非你忘了?现在的你,还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阿一脸色大变,浑身僵硬,松开了手,慕容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既然你对茗仙这样念念不忘,以后你就去看守她和长生的坟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