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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劫劫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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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即墨家历代身兼重任,又或许是是天性使然,作为长子的即墨志忠和作为现任毓秀侯的媳妇卓心雅,都将侯府名声和百年家业放在堪比登天的首位,不论何时何事都不能有些许差池。兰珊这个女儿,这十几年怕是也没见过几面,因为她太令人失望,太不成气了。

    虽已时过境迁,但谈及当时心境,即墨兰珊还是微微歪动唇角,“说不定父亲母亲听到消息的当时,先松了口气也未可知。”

    顾月白心有不忍,移开了话题,“不知当时化名煦柰是为何意?”

    “我从小跟随乳娘长大,她常叫我柰儿。柰果是乳娘家乡的特产,她幼时常吃也爱吃,乡下人常说俗名好养,便叫我柰儿,盼我能健康长***娘识字不多,待我读书之后,有空便教她。讲到煦字时,她听着意思好,就说在这柰字之前加个煦字,望我以后有个温暖又明亮的人生。我告诉乳娘,加了煦字就不是俗名了,乳娘不好养了怎么办?”乳娘说“给外人听的,总得有个好听的名字。”

    “其实我总觉得乳娘预感到了我日后会靠着这个名字行走江湖。”即墨兰珊忍不住笑了,“后来我在客栈呆了一日,愈发觉得与其回去不如就此消失,直到皇榜公告敕命的时候,我便再没有回去的可能。所以即墨兰珊在那个雨夜就已经死了,以后我只作为煦柰活着。至于怎么来到这,大概是老天爷可怜我孤苦伶丁特来救我的。”

    书斋老板曾说过,几日后会派人南下进货,煦柰便返回书斋央求老板带她一程,说是去寻寡居江南的姑母。一行十余人,备好了银两干粮和马车,翌日便出发了。考虑到她一个姑娘家,行进并不快,煦柰平日看了许多书,还有各种画本,一路上说说故事聊聊天,倒也一团和气。后来,行至距离青林郡不远的郊外,马车突然不能往前行进了。

    那是一群旱区逃难的灾民,当生存变得愈发困难时,任何一丝生的希望都让他们觉得合情合理而让人难以苛责。那些人眼中流露出的求生欲望太强烈了,秦伯半生风雨,头一次觉得,这一关不会很好过,他可怜煦柰一个女孩子,怕她继续在队伍中会遭遇不测,便趁人不注意塞给她一包碎银,叫她先躲藏起来,伺机逃走。只要躲过这个档口,进了不远的青林郡就能安全了。

    “世道如此,也怨不得人食人的惨剧,若能平安度过此劫,他日咱们有缘再见,若不能,小姐只要顾好自己,能顺利与姑母相聚,老夫倒也能有一丝安慰了。”

    当时临近傍晚,煦柰已看不太清,只隐约看见前方不远人数众多的灾民,拦路以待,她怕极了,其实留在此处与独自逃命都是不可知的危险,留下却实在是个累赘。她并未多做思索,摘下荷包递给秦伯,“这是我乳娘新为我求的护身符,您拿好,上天慈悲,若真能护我一命,定也能保佑我希望安好的人。日后,定会再见的。”

    青林郡的林子里有狼,这是煦柰眼前一片漆黑后的第一个念头,狼嚎声听起来还很远,可是以他们的行动速度来到此处也不会需要多久,她已经不能再前行,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她背靠着树坐下,好在一路由北向南,越来越温暖,白日里的烈日烤灼,如今却是丝丝凉意,无不舒适。性命攸关的时刻,尚能有舒适之感,当真是深闺里养出的娇小姐,不知世间险恶。

    五感互通,视力不济便有听力来补。十几年来,煦柰早已习惯靠声音来判断来着何人。声音越来越近,是窸窣的脚步声,粗重的呼吸声,还有一种像是长长的舌头划过齿间的声音。她的身体已经僵住了,幸好,还没有抖得太厉害,她努力的稳住并放轻自己的呼吸,仿佛没有声音就不会被发现似的。随即,她发现自己真傻。自己目不能视,难道狼也一样么?此时她跟掩耳盗铃的笨贼好像没什么区别。

    空气有一刹那的静止,多亏了她的按兵不动,所以狼群似乎有所忌惮。

    而顾月翔他们发现她时,正是这一幕。他拍了拍二哥的肩膀,一脸的赞叹,“能一脸镇定与狼对峙的女子,真是好生令人佩服!”

    顾月华一下拍开他的手臂,急道,“还愣着干什么,救人要紧!”

    狼群动了,食物端详太久,终于到了开席的时刻。煦柰不知道狼有几只,其实一只和几只又有什么区别呢?她没有怎么读过关于动物的书,不知道自己会是怎样的死法。是先被咬断喉咙,还是直接被撕咬?煦柰默默祈祷是前者,至少死的不会很痛苦。

    煦柰的拳头攥得紧紧的,那是她仅有的力量了,虽然害怕,却一直没有叫出声来。这十多年的习惯,好坏难明。倘若她喊出救命,或许会有人路过来救,又或许只会激怒狼群,被攻击更早而已。因为从未保有过寄期望于他人的想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煦柰只是轻轻的说了句,“乳娘,我害怕……”

    有什么东西闷声倒地了,煦柰的耳边响起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这位姑娘。我寨子里还缺一位压寨夫人。不知姑娘有意否?”

    煦柰松了一口气,嘴角扶起一丝笑,这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可是眼前或许才是更大的劫难,但那又有什么关系,至少现在,她还活着。

    她把头转向男子的方向。说“公子若不介意我是个盲人的话,那,并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