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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8日,淅淅沥沥的小雨让申城的空气里满是潮湿。
王风益很讨厌这种感觉,甚至觉得有些烦躁。
不过,他不知道烦躁到底是因为天气还是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老弟,你是什么情况?”
早晨六点钟坐在恒隆23层的会议室里,王风益发誓这是自己一年来起得最早的一回。
“政策要变动,我也很无奈。”方卓喝完温热的豆浆,把杯子扔进垃圾桶,面对申新科创副总经理质疑的目光,极其无辜的说道。
“政策,政策,这,政策……”
仿佛是这两个字烫嘴,王风益嘴上翻来覆去的念叨着它。
方卓凌晨时分从羊城飞回申城,然后立即约了王风益早晨在公司见面,这会尽管疲惫,可仍旧打起精神来应对今天必将迎接的风暴。
他继续反问着说道:“不然我是疯了么?自己公司是国内行业的第一名,眼看有机会上市,眼看我可能成为国内最年轻的上市公司董事长,我脑子有问题放过这样的机会?”
王风益烦恼的情绪仿佛能从脸上溢出来,他质疑道:“那你发公告前怎么不和我沟通?也没和其他投资人沟通啊!”
“第一,我要是沟通,他们会不会阻碍我发这个公告?我得赶在政策出台前表态。”方卓慢条斯理的说道,“第二,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撤回资金,那挂号网怎么办?不就死了么?”
方卓淡淡的说道:“有人不希望挂号网死,那我只能让它活着。”
王风益很希望方卓口中的称呼不是“他们”而是“你们”,自己也是受害者啊……怎么听起来像是帮凶似得……
“王哥,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应该能理解我面临的情况。”方卓温和的说道,“咱们哥俩不用说,关系情谊不一般。”
王风益抿抿嘴,其实,就是还行。
方卓随手从旁边座位上的包里拿出自家公司最好的那个荣誉奖杯,摆在会议桌上,感叹道:“欲拿奖杯,必承其重啊。王哥,我知道你有顾虑啊,咱就不提合同不合同的,退一万步说,企鹅那笔投资我坑没坑你?”
今年企鹅第一季度已经完成收支平衡,第二季度有了利润,也因为情况越来越好,申新第二阶段的股份购入已经提前完成,现在的第三季度成绩更是漂亮。
可以说,这笔由王风益力主的投资在短时间内就成了上上下下议论的靓眼成绩。
王风益真心实意的答道:“这笔投资得谢谢老弟。”
“再退一万步,就算你投挂号网亏了,企鹅那边收益涨上去,两边一对冲,王哥你还是那个有能力的副总经理。”方卓苦口婆心。
王风益:“……你这账算得太好了。”
方卓正色道:“是现状如此,是政策逼得我如此,不然我也不会腆着脸求王哥帮忙。”
王风益的目光有些游移。
他叹了口气,为难道:“老弟,主要你这个弄得太敏感了,前脚我们刚投完,后脚你就说不能收费,这个政策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王风益不可能被人坑了还帮忙,但顾虑到刚才的话以及闪闪的奖杯,他问出一个必须要弄清楚的问题。
方卓不答,直接摸出电话给推广应用小组的郑丹锐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
“郑组长,是不是您亲自到我办公室通知的政策趋势变化?”方卓干脆的说道,“我必须用我的人格向王风益总经理担保,这件事不是我瞎说。”
“嗯,是。”郑丹锐没有犹豫的给了明确回答,这两天他和方卓在粤省突击会友,倒是很明白挂号网将面对的状况。
这通电话打得太快,王风益拦都没拦住,期期艾艾的说道:“郑组长,哎,方老弟太激动了,我没有不相信他,主要这个事来得太突然。”
郑丹锐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话,他明白这是在要自己的态度呢。
“郑组长好好休息,这两天麻烦领导了。”方卓挂断电话,自顾自的说道,“王哥,实不相瞒,我是凌晨才从粤省飞回来,正陪着郑组长到那边访友,顺便谈一小块地皮的生意。”
“挂号网失去核心核心的造血能力,势必要探索更多的可能,电子商务式医疗药品的仓储和配送是个不错的方向。”
王风益心中摇头,压根不信这个话,一个公司的核心业务是能随意就被替代的么?
下一秒,他忽然反应过来,诧异道:“粤省地皮?你跑去突击花钱了?”
方卓点点头,一推二五六的说道:“郑组长的意思,他那边有关系,挂号网在麻涌镇挑了块地方,它距离省会羊城市区29公里,距离东莞的市区22公里,地理位置相当优渥。”
王风益呆呆的回味了几秒,失声道:“你是把融资的钱给花了吗?”
方卓还没开口就听到会议室外面传来喧哗的声音,他匆匆对郑丹锐点了下头,起身推开半掩的门,瞧见了七家风投的人。
为首的是IDG资本华夏区总裁熊潇鸽,这也是方卓见他的第二面,上回还是在央视的节目舞台上。
人群中相熟的还有今日资本总裁徐新,她的面色有些复杂。
其余风投的人差不多也都见过。
“大家都来了啊,进来坐吧。”方卓很冷静的招呼众位投资人。
挂号网昨天晚上发布公告,这些人打不通自己电话转而开始联络其他高管,等到凌晨时分自己回申后又让人约好今天上午在公司见面。
很显然,他们迫不及待的比约定时间提早很多。
一群人涌进会议室,夹杂着乱七八糟的问候和斥责。
方卓不语,等到众人落座后才悲痛的说道:“关于挂号网的重大业务变动,我也是昨晚刚刚得到消息就不得已下了决定。”
“行业政策变动,线上挂号业务将会对公众彻底免费开放,这是无法逆转的大势。”
“本来我是在羊城那边有事,凌晨才飞回申城,对于未能第一时间通知大家,我深表歉意。”
方卓条理清晰。
然而,正是这样的态度愈发让熊潇鸽坚持了自己的判断,这货肯定早就知情!
一切都是预谋好的!
“方总,第二轮融资是基于挂号网核心业务线上挂号的发展,现在这种情况,不管是怎么发生的,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们都认为已经不再适合继续合作。”
熊潇鸽单刀直入,抛出自己的决定:“也正好第二轮融资才刚刚达成,我们双方都不会有太大损失。”
方卓稍稍沉默。
然后,说道:“白纸黑字红公章,你们这是违约。”
“宁愿违约,也要终止合作!”熊潇鸽霸气的说道,“非要说违不违约,那也得法院判定,这种涉及重大业务变动的消息,我们居然是从网站上看到,方总,我实在感受不到你的诚意。”
方卓轻轻的说道:“我人在羊城,得到最新消息后就立即安排事务,连夜飞回来,一早就约你们,中间只睡了两个小时,这不叫诚意么?”
熊潇鸽冷笑一声:“如此总裁,旁边连个电话都没有?”
“还真没有,我跑到羊城的麻涌镇,只来得及让网站发布消息,内容都是他们自己拟的。”方卓解释道。
熊潇鸽不信,大手一挥:“我不想和你有这些口舌之争,今天这钱,你退是不退?”
方卓毫不犹豫的说道:“违约,不退。”
熊潇鸽怒极反笑:“不退也得退!”
一个是著名资本的华夏区总裁,一个是摆了众多风投一道的新锐老板,两人唇枪舌剑的语速很快,直到这句说完后彼此对视,旁人才反应过来。
“方总,你也有头有脸的人物,上过央视,接过专访,何必呢?退钱吧。”今日资本的徐新和方卓打过交道,软言相劝。
“就像熊总说的,公司重大事项竟然不提前知会一声,核心业务失去盈利可能,融资的基础已经不存在了,你退钱吧。”3i集团的常务副总监林嘉皱眉说道。
达晨创投的副总周梓森也开口道:“别的没什么好说的,退钱。”
一时间,七家风投九张嘴,汇成一个声音——退钱!
坐在一边的王风益蠢蠢欲动,当真有一起劝解的冲动。
然而,刚才的单独沟通让他知道了一件事,挂号网的账上未必能有多少钱了。
方老弟这人是个实诚人。
既然确实是临时消息,既然是郑组长亲自发话,既然两人跑去粤省拿地,那事情显然就在一个意志的主导下往前走了。
这是方老弟能决定的吗?
不是。
这样的话,那不如卖个人情,真撕破脸了也要不来钱。
王风益这样思考,却没出口帮方卓,他想看看这些人到底能不能逼出来钱。
会议室里,方卓一个人面对一众人,没有开口,他说话也会被淹没在大家的声音里。
然而,眼神代表着态度。
等到会议室里的声音渐渐下去,方卓缓缓开口:“大家前不久还坐在一起雄心壮志,现在碰见事立即反戈一击,未免太让人寒心。”
熊潇鸽觉得好笑,到底谁寒心啊?
方卓表情逐渐悲愤:“事情是突发的,我也是怀揣诚意的!”
方卓表情十分悲愤:“你们现在要撤资,那就是让挂号网死!”
方卓表情彻底悲愤:“没有这么欺负人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众人:“……”
拜托,您这是,上个月河东,这个月河西,莫欺风投富啊!
熊潇鸽只是冷笑,霸道的说道:“你要觉得违约,那就走法律程序,反正,今天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
方卓也是冷笑:“我倒想知道怎么个不退也得退?”
“王总,你怎么说?”熊潇鸽忽然看向没有发声的王风益。
一瞬间,包括方卓,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他。
七家风投,一家有行政关系的小老弟。
王风益真有一种千夫所指的慌张,他“咳”了一声,犹豫三秒,余光扫过桌上的“国家级互联网创新企业”奖杯,还是说道:“我们申新,咳,我们申新是和挂号网签定‘一致行动人协议’的。”
风投们不约而同在心里浮现出一个念头,我们中出了个叛徒!
熊潇鸽没劝,只是警告式的说道:“王总,这种时候可得顾全大局。”
王风益没出声。
方卓反而笑了,问出一句话:“熊总,到底什么是大局?出了这个门,您去问问民众,因为挂号网不愿意向他们收钱就要被撤资,到底谁才是大局?”
熊潇鸽冷冷的说道:“这是两码事。方卓,我现在要求立即召开股东大会。”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罢免你总裁的职务,提名我熊潇鸽出任挂号网总裁。”
旁边响起一阵“附议”的声音。
方卓不假辞色,怒声道:“想夺权?你够票吗!”
熊潇鸽逼视方卓:“申新也不过13%,加上你的33.56%,还有联合创始人的2.52%,只有49.08%,你说我们够票吗?”
方卓突然笑了:“你们七家加在一起是多少?”
他自问自答:“45.8%。”
两人对视,都明白股份投票的关键点在于公司期权池设立的5.12%。
然而,熊潇鸽心里却生出不妙的感觉,如果对方是处心积虑……
他脸上表情不变,摆出最后那5.12%票数的归属:“红杉控制着庐挂的股权。”
挂号网的注册名称是皖省挂号网,熊潇鸽口中的庐挂则是专门注册用来代持期权的庐州挂号网。
因为国内不允许提前提前预留股份的做法,所以期权池的设置是通过特定人代持或者成立一家新公司持有这部分股份。
每当有高级别员工被赠与期权,这位员工就会拿到新公司的股份间接性获得本公司的股份。
挂号网采取的就是这种方式,它的天使轮是红杉投资,成立了一家庐州挂号网代持,同时,这家的大股东正是红杉。
现在,只需要红杉控股的庐挂拿出期权池5.12%里的4.2%,那么,风投方股份的投票权就大于公司团队。
方卓嘴角微微翘了翘,按通手机上的快捷拨号:“公司里有投票权的都来会议室。”
仅仅两秒钟,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虞红、苏薇、周辛以及另外两人走了进来。
“熊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们技术部的副总监陈铭和魏伟,都是科大出身,各自持有期权池里的0.5%,也就是说,我们不是49.08%。”
方卓平静的介绍两位副总监。
熊潇鸽怔怔的看着两名副总监,不是49.08%,是50.08%。
他回头去看红杉的人。
红杉的副总有些惶急的质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红杉是大股东不错,但我是庐挂的法人和总裁,这点小事,大概红杉没留意吧,毕竟属于正常的向高级人才开出条件。”方卓心平气和的解释道。
事实上,这两份0.5%是第二轮融资后赠与两位副总监的,加上“一致行动人协议”的申新,刚刚够票。
现在国内还不流行ab股,不然还要更省事一些。
熊潇鸽瞪着会议室里的年轻总裁,既愤怒,也想笑。
他连连点头:“好,好,方总,有胆识,好手段,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好,我等熊总够票了再找我。”方卓右手一伸,欢送公司投资人。
熊潇鸽转身就走,身后是同行一片的挽留声。
他忽然想明白,如此处心积虑,钱十有八九也不在了。
终日打雁,今天叫雁啄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