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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原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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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皆是行家.

    第一眼便看出这两人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形下,被银针封住了穴位。

    一行人站在门口未有动。

    史红衣盈盈起身,转身微笑:“宅中下人皆发还身契遣走了,不愿走的也无打搅之力。诸位此处并无他人,诸位请进。”

    一干人相互看了眼,迈步而入。

    怀薇痴痴立于门前,眼泪串落无觉。

    史红衣向众人一一颔首致意,转首温柔看向怀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去吧。”

    怀薇泪如泉涌。

    史红衣又再催促了句,怀薇才捂嘴扭身奔出。

    众人皆不出声。

    见得怀薇的身影奔出院外,史红衣才轻盈转身,朝众人微微一笑:“这丫头同我自小长大,爱哭得紧。”

    凌飞穆清扫了一眼桌边两个男子,米家大少米厚邦死死瞪住史红衣,目呲欲裂,若是目光能杀人,史红衣只怕被他杀了千百遍了。

    走进屋中,穆清凌飞特意走到桌前,皆看见了米厚邦气海穴位置露出银针一截针头。

    丹田要穴被刺穿,武功内力被废,难怪米厚邦一脸痛苦欲噬人模样!

    “大伯很生气?”史红衣顺着两人目光看去,却是莞尔一笑,“大伯定是想不到吧?红衣非但有四层的修为,还胆敢对大伯出手?也是,愈是亲近便愈是难提防……就好似红衣,十八岁嫁入米家,大伯大嫂相公皆未士族,却接纳红衣这么一个身份低微的良籍媳妇,红衣也曾不胜惶恐,感激涕零。新婚头不足三月,大嫂便生产,当日艰险万分,红衣连夜回娘家,同家母奔走了一夜才请来稳婆,见得大嫂母子平安,侄儿白白胖胖,红衣也曾喜极而泣……可谁又能想到,这侄子原来竟不是侄子,而是我那亲亲好相公同大嫂生下的儿子——”

    一干人蓦地愣住。

    玉春更是瞪大眼,一双俏目乌溜溜地在米厚邦米厚彦两人身上不可思议的来回看。

    “……好笑么?”史红衣掩口娇笑,“还有更更可笑的呢!诸位只怕会觉着红衣同大伯两人很是可怜吧?那你们便错了……相公同大嫂一事,这屋中除了红衣可是尽皆知情……五年了,这三人只瞒了红衣一个。我的好大嫂的洞房之夜便是我同那亲亲好相公一起,还是我的好大伯亲手促成——把灌得半醉的亲兄弟亲手送到自个儿床上……大伯,这般奇事若是让说书的编成段子,你觉得如何?”

    米厚邦一脸铁青,怒目喷张!

    没有人说话。

    米家二少米厚彦同大嫂之间的私情,这几人早已知晓,但万万想不到,这不伦私情的背后,竟然还有这般内情!

    简直闻所未闻!

    欧阳泽明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小心翼翼发问:“这个……却是为何?”

    史红衣扫他一眼,见人眼生,也没理会,却是自顾自似笑非笑地说了下去:“若是不够精彩便再加上后续——大伯送亲弟代己洞房,小叔子半推半就就此成奸,大伯喜当爹,大嫂奸情成真妒嫉难忍,三次谋害弟媳腹中胎儿致弟媳不孕——这般如何?”

    一屋子惊异愕然之后皆无话可说,唯有玉春鄙夷之极地看向米家兄弟。

    米厚彦依然失魂落魄,眼眶却慢慢溢出泪水。

    欧阳泽明身为男子,对某个问题很是在意,结合米厚邦原先交托的业务,他心中也有些猜测。

    见史红衣半晌未说到正题,他极是心痒难耐,端详着米厚邦狠戾已极的神情,欧阳泽明小心凑近几分,干咳两声小声问:“米大爷,你是不是……有病?”

    说是小声,却是一屋子人都听见了。

    大家齐齐侧目望向米厚邦。

    米厚邦腮帮子绷得死紧,显是气怒羞恼到极点,恶狠狠看了涎着脸的欧阳泽明一眼,噬人目光再度看向史红衣,眼中满满威胁狠意!

    史红衣讥诮一笑,上前一把拎起米厚邦丢在地上,正好在花寻脚边:“两位姑娘请转身。”

    沈霓裳怔了下,转过身去。

    玉春跟着转过去,却忍不住余光悄悄偷看。

    史红衣朝花寻一颔首:“借剑一用!”

    花寻解开破布,将剑丢来,史红衣一把接在手中,趁势便朝米厚邦腰间挥去!

    银光闪过,裂帛之声清脆已极!

    米厚邦仰面而躺,史红衣手势极为干净准确,正好将他衣襟当胸朝下划开,裂开一道长缝,正好露出腰间以下的位置!

    “呃……”

    一干男子皆惊愣睁大眼!

    米厚彦痛苦闭上双目。

    米厚邦躺在地面,关键处正好挡住,玉春偷瞄不见,轻轻挪动了下步子,花寻猛地抬眼看来,面色陡然磨牙一冷,唇形微动,无声三字:“转过去!”

    玉春被抓了个正着,也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好奇已极,但见花寻表情也知情形恐怕有些不当,更添几分羞赧,面上却不服气。

    同样的回了一句唇形:“就看!”

    嘴上倔强,身子却乖乖转了回去,不敢再偷瞄。

    多年的隐秘就这般暴露人前,还是以这般一种方式。

    米厚邦躺在地上目呲欲裂,青筋迸起,口中“嗬嗬”发声,神情狰狞得吓人!

    一干男子只扫了一眼,露出惊愕之后便转首,不好再看。

    史红衣却站在米厚邦身前,眸光轻轻落在米厚邦可怖的神情上:“大伯身有隐疾,说来也是不幸。可大伯但凡对红衣有半分容情,红衣也不会做到如此地步。三次落胎,红衣寻遍名医,也查不出究竟。若非大嫂说出,红衣还真想不出竟是大伯为大嫂寻来的良药,无色无味,无形无踪……你们一家人待红衣真是极好!一个整日嘘寒问暖如同天下最好的妯娌,一个道貌岸然如同天下最正直的大哥,还有一个——”

    “……信誓旦旦说尽了天下好听情话的相公!”史红衣转身看向米厚彦,“灼灼红衣,悠悠我心……你知不知道看到你同大嫂苟合那一幕,我差点吐出来!天下还有比你们米家更恶心更无耻的人家么?你说你不知晓她对我下药,你摸摸你的良心——真一丝一毫无觉察么?每日看着我哄着你的奸生子玩耍,每日让我看着你们‘叔侄情深’……米厚彦,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相识十五年,我十三岁便想要嫁你。你不喜欢吵闹的姑娘,我从此行不大步,语不高声。我从小便喜欢学武,你不喜欢女孩子习武,我从此只半夜偷偷习武,再不敢在你面前显露半分。你喜欢端庄娴雅,我便端庄娴雅。你说大哥大嫂待你好,我便全心全意对待……”史红衣怔怔泪落,语声渐低,“我同爹娘说,我嫁到了天下最好的人家,嫁了一个天下最好的相公……米厚彦,你何忍欺我至此?”

    米厚彦睁开眼,俊秀面容上满满痛苦,双目通红,唇急动,却发不出声。

    史红衣只同他对视一眼便转开首,半仰首将未流出的泪水逼回。

    穆清凌飞相互看了眼。

    穆清蹙眉目光询问,凌飞几不可见摇首。

    穆清问的是怎么办,凌飞回的是无力回天。

    穆清同情史红衣想助她,但如今这般阵势,史红衣杀了一个士族,废了一个士族,除非他们帮忙隐瞒事实,否则再无脱罪可能。

    良不告士。

    不是说不能告。

    而是良籍告士籍,不论缘由,先要在官府受十记杀威棒。

    若是下手狠些,莫说告状,不死也得残。

    这还是两者纷争时的处置办法。

    良者杀士,不是死罪也要流徙千里。

    若是女囚,情形更是不堪。

    此时即便凌飞有心同情,但知情者并非只有他们几人,这满府的下人想必也不少知情人。

    据史红衣方才所言,应该还有一些米厚邦的死忠被她囚禁在府中。

    悠悠之口难堵。

    史红衣已存决绝。

    到了这个地步,凌飞大概猜出了史红衣请他们来的意图。

    “今日之事同诸位并不相干,但红衣无人可求。请诸位来便是做一见证,此事经过便是如此,红衣一人做事一人当。红衣是良籍,可我腹中孩儿却我士籍,蔡娉婷杀我三个孩儿,米厚邦乃为帮凶。”史红衣收敛泪光,朝着穆清凌飞盈盈一拜,“他日问罪,还请两位替红衣作证,莫要连累家中亲老。”

    史红衣说完,行到座边端起酒盏朝几人一举:“红衣也无甚可回报,便以此杯为敬!”

    言罢仰首而尽。

    酒盏放回桌面,史红衣走到沈霓裳身前,深深一礼后从怀中取出一份纸张:“二十一日晚有人送到米厚邦书房,此外,米厚邦书房密室还有沈姑娘一张画像,似是有人托米厚邦查询沈姑娘信息。我便是看了这份密信才对沈姑娘知晓更多,也心生敬慕。米厚邦变卖家产,私下同边奴贩子多有往来,一是求医问药,二是为查岐山族人踪迹。早前他还同沈家二少有往来,想是私下对沈姑娘也多有窥探。这封密信他并未看到,但沈姑娘也要多加小心。能同米厚邦这般人往来之人,绝非善男信女之流。这些年来,死在他手下的边民不下十余人,便是侥幸存活,也叫他卖到别处。红衣知晓太晚,这半月以来虽有查探,但也知之不多。”

    史红衣平静而笑,再无之前的伤心怔然。

    沈霓裳看着她苍白瘦削的面容,心生不忍:“天无绝人之路——”

    还未说完,便倏地停下。

    史红衣的唇角慢慢溢出一丝血丝,人也缓缓佝偻下去。

    沈霓裳飞快看了一眼桌上的酒杯,同玉春一道将史红衣扶住。

    “米厚邦早前曾带了一个女子回来,而后将人卖到了东都……”史红衣偏首朝沈霓裳微微而笑,语声低弱,从袖子颤颤巍巍取出一支银簪,“我武功不及他,相救不得……她曾托我将那那百鸟羽衣及她随身衣物焚化不落他人手……如今东西皆在密室,沈姑娘看过后许有线索相救……皆是苦命人,这份托付便交于沈姑娘你……了……”

    听得“百鸟羽衣”四字,凌飞神情也是一惊!

    陈旧的银簪在空中停顿一下,随着主人的手一落,便掉落地面。

    “叮当”一声脆响!

    史红衣连吐几口血,身子软了下去。

    沈霓裳默默松开手,玉春心软,早已流泪,含泪将史红衣轻轻放在地上。

    屋中静默无言。

    “二少奶奶!”

    怀薇悲怆出声,从屋外快步奔进,一下子跪倒在史红衣身前。

    “小姐,小姐……”怀薇泣不成声。

    沈霓裳不忍再看,一转首却见花寻看着地面那支银簪,一脸怔楞不可置信。

    沈霓裳将目光转到地面。

    极普通的银簪式样,如意祥云款式,工艺简单,正是平民家女儿常用的式样。

    银簪微微发黑,却摩挲得极亮,显然年头久远。

    沈霓裳这一表情变化,让一干人都发现花寻的异样。

    玉春看看地面银簪,再看看花寻。

    花寻慢慢行过来,将银簪拾起,目光落在簪头云纹中央的小小花朵刻痕上,颤抖着手指轻轻抚摸,语声轻轻颤栗:“怀薇姑娘——可见过……这赠簪人?”

    “奴婢不曾见。”怀薇痴痴看着已经香消玉殒的史红衣,泪珠滴滴落下。“小姐的事奴婢皆是今日方知……小姐早前从未透露分毫。小姐怕连累奴婢……”

    穆清拉起人,一掌拍到米厚彦后辈,银针霎时脱出。

    米厚彦撑桌站起,颤了几颤后稳住身形便猛地冲向史红衣尸身,几步冲到近前,却倏地停在跟前,颤抖着伸手去碰触却又不敢。

    “你滚开!”怀薇护住史红衣身体,一把将米厚彦退开,一脸愤恨,“你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家小姐——带着你的贱种离我家小姐远些!”

    米厚彦气血凝滞已久,本是站不稳,一下子便跌坐在地,仍然喃喃声:“红衣,红衣……”

    随着话声,泪落如雨。

    “米厚邦的事你知晓多少?”凌飞老大不客气,走到米厚彦跟前问。

    米厚彦只痴然望着史红衣的面容,仿佛同周遭全然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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