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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百药堂中,石九阳为云祥的晋升举办了一场晋升典礼。
这还是石九阳坐镇这个百药堂以来,第一次主持这样的典礼。
因为
能从凝元境的大泥潭中走出来,完成晋升也是晋身一跃的修者,真的不是那么多。
又或者说,很少,很少。
至少,在宗门外,这些散修之中,是真的不多见。
特别是,如云祥这般的“散修”。
这次典礼,出于某些原因并没有太过大张旗鼓,也因此,参加典礼的人并不太多,几乎没有任何外人受邀出席,也就是百药堂自家的上上下下。
但也有着三百多近四百人。
百药堂正常还没有这么多人的,只是这三天里,有那么几十人因为听到消息而返回。
在场的三百多人,除了堂主石九阳是荣枯境、两位副堂主叶砾和严善和是开窍境,其他基本都是凝元境的修者,或曾经是凝元境的修者。
哦,差点把这次典礼的主角忘了。
主角是谁?
自然是三天前刚刚火热出炉的新晋开窍境修者,云祥。
这一天,这一刻,这个场合,他是当仁不让的绝对主角!哪怕是堂主和两位副堂主那样的大人物,也不能夺走他丝毫的关注度!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云祥身上。
甚至连堂主和两位副堂主这三人自个,也都是。
在这么多人的目光灼灼之下,云祥略有拘谨,但也只是“略有”而已。
晋升才刚过三天!
那相对凝元境修者来说甚至相对开窍境修者来说都很磅礴的气机,在他的全身上下流动,这使得他整个人,都自带一种“气定神闲”、“顶天立地”的光环,完全是状态拉满!
云祥已经不是之前的样子了。
之前,直到三天前,他一直都是一个正常的一百四十六岁的老者。
嗯,从形貌上是这样的。
但现在,如果不认识,如果不知道三天前发生了什么,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一个一百多岁的老者!
他既和“一百四十六岁”不沾边,也和“老”不沾边。
一点点都不沾边!
站在那里的,哪里是一个形将就木的老者,分明是一个才刚刚走过中年的
中年人。
最多,最多最多,也就四五十岁的样子!
更不用说,神满气足之下,他给人的感觉,明显比“看上去”似乎还要更年轻不少!
没有什么高台展示,云祥就是站在平地。
而其他所有人,都与他隔着一点距离,然后就自然地形成了“对面”。
自云祥在那里站定,对面三百多人的目光,几乎就没有移动过分毫,而这三百多人聚集的场合,更是久久地,连一丁点儿的声音都没有,仿佛站在那里的,只是三百多个木头人而已!
开窍境!
开窍境!
没有人说话,但这一刻,在场不知道有多少修者,这般地在心里大声吼叫道。
其实,众人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开窍境的修者。
别的不说,他们自家的两位副堂主大人,不就都是开窍境么?
更不用说,他们的堂主大人,那是正儿八经的真一境的大修士!是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宗门高修!
但是。
严副堂主是堂主大人的大弟子。
叶副堂主是万药宗在九州府的镇府世家当代家主!
他们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单纯只是论出身,就已是他们高不可攀的存在。
但是。
云祥是啥?
是此前一直都和他们一样的修者!
而现在,这个修者,从他们之中,一振而起,一跃而飞,并且一下子就飞到了他们只有把脖子仰到最高,才能勉强看到的高度!
开窍境,寿五百起。
看到云祥此刻的那返老还青,所有人几乎全都先后不一地想起了这句话。
这也意味着,他们在场的这些人,在未来的数年、数十年里,一个个地全都离世了,坟茔上的草都能长到几丈高了,而站在他们对面的这个人,届时,却还是会像今日看到的这般年轻。
是的,过上数年、数十年,眼前的这个人一点都不会老,不但不会老,相反,随着其身体中第二个窍、第三个窍乃至更多个窍的打开,这人只会越来越年轻!
有朝一日,他会不会年轻到完全变成了一个少年,就像
想到这里,有些人的目光开始游移。
其实,还有一些人的目光,早就在场中游移地打探过了。
但是,他们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那人为什么不在呢?
不应该啊。
明明是他造就了这一切!
又或者,假如他在,可能没有多少人会关注云祥吧,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地一直关注着。那这场专门给云祥举办的晋升典礼,众人的注意力短暂地在云祥身上停留之后,会更多地聚集在他的身上。
甚至,场面可能会有点不像话。
心念转动间,有人想到了这一点,然后,本就复杂满满的心情,更是复杂到了极点。
云祥,云祥,你何德又何能啊!你凭什么有着一场这样的造化!就连这一点,那个人都为你想到了!
一些伙计端着盏盘之类走近,打破了场中的静寂。
还有好几个伙计,合力地抬着一个大酒坛,好家伙,那酒坛大到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没见过,里面若是装满酒,别说供几百人喝,供上千人喝也够啊!
静寂终于被打破,人群也开始了走动。
有人主动为那些伙计,分担着一些场务。
摆桌,上盘,分果,开坛,倒酒。
石九阳是大方的,在他的事先吩咐下,这一次为云祥举办的典礼,事实上也是堂内的一次灵食会。
灵果!
百药堂所产,几乎是最好的最高品质的灵果,这一次,简直都被呈了上来!
灵酒!
几乎只略逊于百花酒的灵酒,在百药堂中完全是镇场级别存在的灵酒,这么大的一坛,而且不知道已经封藏多少年了,这一次,就这么被抬了过来!
当酒坛上方的泥溯老封被叶砾副堂主亲自动手小心翼翼开启的一刹那,一种迷人至极的醇香,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清逸,就那么自然而又霸道地,弥散了出来,并很快扩散到全场。
很多人光是闻着这香味,一下子醉意就上来了,脑袋有点沉,但是偏偏,身体很轻爽。
场中,顿时传来了一阵阵的吸气声。
单个修者的吸气声,轻微,不明显,而且有人吸气得很小心,但架不住在场有三四百人,这么多人有意识无意识地共同吸气,就造成了场中一种极为明显的馋咽。
但是没有人不好意思。
因为就连他们的两位副堂主,在这一刻,都有着不自觉的吸气和吞咽动作。
真的,这封藏多年的灵酒,实在是太香了!
几十张方桌,分成数列排开。
桌上,盏中倒上了酒,盘上放好了果。
而场中的数百修者,也各自三三两两地,分散在方桌周边。
但一时间,没有人有动作。哪怕是对这灵酒灵果再馋的修者,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有什么冒失的举动。
“云祥,来,满饮此杯!”
石九阳端着杯子,来到云祥面前,“庆贺你此番得以晋入开窍境,从此道途大展,来日方长。望你善体天心,莫负此身,莫负造化。”
“云祥拜谢大人!”
云祥先是恭恭敬敬地给石九阳行了一礼,才双手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全场在一片再次的静寂中,所有人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石九阳之后,是叶砾,叶砾之后,是严善和。
再后面,就是在场的其他所有修者。
这时,已经没有什么亲疏了,所有人,但凡有着间隙,便上来敬酒,而光是端着酒杯等在云祥近前的,便多达数十人。
云祥来者不拒,无矜无狂,满饮了一杯一杯又一杯。
这酒不烈,但是甚醇,而这本就极好的灵酒,在岁月的沉淀下,那种醇厚,使得在场很多人只是一杯下去,差不多就醉了,过后势必要酣睡个半天。
但当然,酣睡醒来之后,不会有任何宿醉,而只会身心安泰,得到一场很好的滋补!
但是此刻,场中没有人在意这个。
所有人都看着云祥在那里,一杯一杯又一杯,不多时,便是过了百杯,而照情形看,场中所有人无一例外地都会敬酒,而云祥,也会一次喝上几百杯?
这怕不是要醉死!
有人这般想到。
但是,再朝云祥看去,这人双目清明,又哪里有一丝一毫醉酒的样子?
哦,是了。
人家已经不是什么凝元境的修者,更不是什么修行辍废已久的老年废修,人家是开窍境的大修士,是要称宗做祖的人物!
想到这一点,在本来就醇厚至极的灵酒的作用下,场中几乎所有修者,都醉了。
不醉酒的,也醉了。
若是不醉,那满心的羡慕,那满怀的嫉妒,那满腔的落寞,那满身的萧索,又该如何排解?
随着众人的轮番敬酒,也终于是轮到了曲元岺三个老头。
云曲元岺,本来是四个老头,同居一个院落,同出同进的四个老头。
但此刻,三个还是老头,一个已经变成了中年。
苍颜对朱颜。
老朽对青壮。
特别是元老头,一头稀疏又花白的头发,站在完全是一个中年人样子的云祥面前,显得滑稽又可笑。
但最绷不住的,还是岺老头。
只一杯下去,他就醉了,然后,端着已经空了的杯子,再次地对云祥道:“老大,来,来,喝呀!”
“老岺,你醉了!”曲老头夺过他的杯子,然后双手在他肋下扶着他,也可以说是挟持着,免得他万一做出什么更失态的动作。
“谁说我醉了,我哪有醉!”
岺老头两腿已经无力,也就是靠着曲老头的撑持才没有倒在地上,那双老眼里已经全是浊态,“我没醉,我是为老大高兴啊!”
但嘴里说着高兴,他的这话语里,特别是话语最后的时候,已经明显带上了一种哭意。
边上有伙计见机拿过凳子。
曲老头也就慢慢地把岺老头放坐在凳上。
只是他的两手才一放,岺老头就从凳上,歪倒在地上,紧接着,呼噜声就响起了。
场中众人,哭笑不得,不意此人酒力如此之差。
但也就在这时,那呼噜声没有了,变成了一声似醉非醉似醒非醒的含糊呢喃:“叶医师,叶医师你在哪里啊,叶医师,我也可以修行的”
更多的呢喃,已经完全含糊了,没有人再听得清他说的什么。
而随后,呼噜声再起,岺老头就这般地以一个不雅的姿态,醉倒在地上。
场中一片静默。
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过了好久,都既没有人动作,也没有人说话。
典礼是从下午开始的,而现在,已经是来到了傍晚时分。
不知几时,天气转阴,淅淅沥沥的小雨,就那么突然地落了下来。
敬过酒,典礼也就算是进入了尾声,众人或单个地,或结伴着,三三两两地离去。
随后,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变大,天地间一片滂沱。
这一夜,百药堂中。
不知有多少人醉倒。
不知又有多少人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