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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贵妃说着顿了顿,看着从殿外捧着一瓶绽的正好的碧桃小心翼翼的走进来。
“你有带着大军将整个西齐端下的智谋,难不成猜不到这深宫里的龌龊盘算?”兰贵妃说着,目光从那碧桃上面挪开,看向卓夷葭。
卓夷葭坐端了身子,看向兰贵妃,没有讲话。
她当然明白,从孙贤妃暗里试探她时,她就明白了。可她想不通原因。尚说卓夷旭未曾见过她的面看上了她,是因为她这个人,在战场的峥嵘岁月一起征战过来,还能理解。
可明献帝是为什么?难不成他也是跟卓夷旭一般,注重内在的人?
她就是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会信此事。必定,必定是有个缘故的。
一旁的宫娥走到兰贵妃旁边,将手里端着的碧桃放在案上,轻轻的转了转,调整着位置。
兰贵妃只是定定的看着卓夷葭,冷冷淡淡的脸色,说道:“你就从不曾照过镜子?”
卓夷葭看着兰贵妃,一板一眼的回道:“照过。”
兰贵妃被卓夷葭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勾了勾唇:“若是照过,你怎么就没发现,你那双下巴跟嘴,跟婉妃像极了。”
兰贵妃说罢,转头看向将才在桌案上摆好的碧桃。她伸出指尖,点了点,从上面轻轻的扯下一瓣,放到鼻尖,微微敛起眉眼,轻轻的吸了吸。
卓夷葭听着兰贵妃的话,敛下眉眼,细细的想起婉妃的模样。想起婉妃的下巴跟嘴。
慢慢的,她的脑中浮现一个人的模样,模糊的记不清了。她抬眼,就着一旁放着的铜镜看了看。面具外的下巴,跟那双嘴。
似乎,真的跟婉妃有些相似。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云姨娘。卓夷葭的眉眼跟卓子华神似,这下巴跟云姨娘,她记得青玲说过,跟云姨娘也是极为相似的。
想到云姨娘,不知为何,卓夷葭又想起自己的嫡亲母后来。那个一别十几年不曾再见的娘亲,明明在她脑子中音容相貌俱在,细细想又如何都记不清五官的女子。再想,也只知道是极美的。
卓夷葭想着,看着铜镜中倒映的自己。脑中倏忽一个念头闪过,再去深想,又捕捉不到了。
一旁的兰贵妃将手里捏着的碧桃花瓣放在桌案上,看向对着铜镜的卓夷葭:“跟冠宠六宫的宠妃相似,心里头是什么感觉?”
卓夷葭收回看着铜镜的目光,看向兰贵妃:“贵妃娘娘希望我是什么感觉?”
兰贵妃看着卓夷葭:“希望?本宫对你可没什么希望。你是何感觉,本就跟本宫无关。不过是为着哥哥,多问一句。不然,就凭你,是连本宫的兰华殿都没有资格进的。”
兰贵妃说的不疾不徐,慢悠悠却刻薄的话说的无关紧要,丝毫不怕得罪人似得。
“本宫今儿就是想问你一句,想入还是不想入?”兰贵妃靠着榻,脸上又变得冷冷淡淡的:“我也好回家中个信儿,免得哥哥等错了人。”
“娘娘这般语气,要我是个不曾见过世面的女子,就该被天家的威严给吓到了。哪里还能说入还是不入呢?”卓夷葭身上的规矩慢慢卸下,她直视着兰贵妃说道。
“你要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子,本宫今日就不会召你来了。”兰贵妃看着卓夷葭,说的直接。
“要我回答可以,那我想问娘娘一句。”卓夷葭说着。顿了顿,语气正色道:“娘娘话中不喜我入宫,缘由是什么,因为念着家中长兄?还是不想多一个婉妃争宠?”
兰贵妃听着卓夷葭的话,脸上的平淡变了变。似乎未曾想到卓夷葭会问的这么毫不避讳。
她冷眼看着卓夷葭,见卓夷葭好不退缩的回看着自己,十几息的时间之后,才冷笑了一声:“争宠?你太高看这皇宫的恩宠了。”
听到兰贵妃的回答,看着她脸上的嘲讽和不屑。卓夷葭的心里舒了口气。
卓夷葭看着兰贵妃,慢慢的笑了笑:“既然娘娘不喜我入宫,我自然听娘娘的。”
兰贵妃闻言,扶着案沿的动作一顿,她抬头看向卓夷葭,脸上依旧冷淡:“你这是什么意思?”
“娘娘仁慈,不想芳龄女子在深宫被岁月蹉跎,毁了一生。这样的好意,我怎不领呢?”卓夷葭看着兰贵妃,说的温和。
兰贵妃看着卓夷葭的脸上,冷淡的神色变了变:“我以为,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女儿,都对深宫繁花趋之若鹜呢。”
“可娘娘还是觉得我不会,不然怎会多此一举提点呢。”卓夷葭看着面上冷淡渐渐褪去的兰贵妃,带着温言道。
兰贵妃看着卓夷葭,面无表情的一笑:“不愧是虏了整个西齐的大将军,活的还算明白。”
“娘娘也是个明白人。”卓夷葭回道。
兰贵妃身子往后靠了靠,听着卓夷葭的话忽而笑了笑,不知为何,面前这个女子,总是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熟悉极了,就像是,像是...曾经见过多次一般。不自觉的便觉着亲切。心里一亲切,心里头不由得就软了软,卸下面具看着卓夷葭笑了笑,笑容带着些许的凄凉:“我要是明白,当年入宫,当年入宫……”
说着,兰贵妃忽而睁开了眼睛,看向卓夷葭,脸上变得又冷淡起来:“明白又怎样?由得了我么。”
就像当年入宫,她看明白了那是一个深渊又怎样,还不是要跳。豪门贵女,又是长嫡女,太多的事儿由不得她说了算。
“怎就由不得了?”兰贵妃话音刚落,卓夷葭提着声音立马接道:“只不过你从来未曾想过反抗罢了。”
卓夷葭说的一字一句很清晰,略微提高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兰贵妃脸上的冷淡褪去,靠着软塌,眼睛直直的盯着卓夷葭,眼神幽深。
一旁打着团扇的小宫娥将头埋得更低了些,手里打着的团扇愈发轻了。
殿中安静了一瞬。
安静过后,卓夷葭看着兰贵妃,又道:“娘娘聪慧,看明白了许多事,说的是不由己,其实从来只是看透了,却未曾反抗过。总是以家族的职责,以长嫡女的担子,甚至以卓家的朝堂关联来约束着自己。这么多年,娘娘就是想了太多,为太多人而活,却从未曾为自己活过。当年在家的时候是,嫁入宫的时候是,小产的时候亦是。甚至于将整个深宫大院都看透了,还是这般,这般……跟所有红尘挣扎的女子一样,逆来顺受。”
桌案上的碧桃带着水滴开的正正好,大殿中的熏香氤氲缭绕。时间在这一瞬像是静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