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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审行肺子都快气炸了,且不说每人一千贯的“天价赎身费”是否合理,单单那些杂役仆人能够跟老掌柜一样的身价么?
可是不管如何,高家这笔钱都得交。
你要是不交,保管明天就会传出来“高家刻薄寡恩不顾杂以奴仆死活”这样的话语,那对高家这样一向声誉良好的簪缨世族绝对是一个无法洗脱的污点。
赚取钱财容易,玷污了的名声却不好洗白。
破财消灾吧……
高审行捏着鼻子交了“赎金”,想要将人领走,可是被告知还不行。
要等到张家也交了赎金之后,两家“握手言和”签署一份“保证书”,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更不会寻衅报复、私下打击。
高审行无语。
这都哪儿来的臭规矩?
可天价罚金都已经交了,也只好听之任之。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呢……犯不着为了这点事跟“城管署”甚至整个“京兆府”作对。
那房二虽然棒槌,但是有一句话说得好。
能用钱解决的事儿从来就不叫事儿……
未几,张家来人。
来得是张亮的嫡子张慎微。
相比于那个年轻气盛的张慎几,张慎微显然老成而且识时务得多。他知道张家跟房家是个什么样的紧张关系,甚至都没有去求人从中说和,一个人单枪匹马赶来,让交罚款就交罚款,连抱怨都没有说一句便缴了万余贯的罚金,而后对杜楚客执弟子之礼,便欲告辞。
杜楚客有些意外,原本还以为同房俊有仇的张家会闹上一闹,没想到居然这般顺利。
留下张慎微晚走几步,与高审行签署了“保证书”……
一场风波迅速终结。
本来等着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有些失望。
高家那可是申国公府啊,皇帝的舅丈人,贞观朝地位最超然的人物,居然老老实实的就缴纳了巨额罚金,一点毛病都不找?而且高士廉可不仅仅是依仗李二陛下“舅丈人”这个身份,人家想当年那也是百官之首的吏部尚书,曾经叱咤朝堂多年,现如今朝中大臣不知有多少都经由高士廉简拔得志、平步青云!
怎么看高家此举都有些怂……
还有张家,那可是跟房俊有仇啊!
想当初房俊斩断张慎几的手臂几乎将这个人都给废了,那是何等的深仇大恨?后来张亮又屡次三番被房俊打压欺辱,甚至现在这个大总管都给架空了,怎地也这般默默交钱,默默了事?
交了罚金之后,大家想要到“云雀楼”探听一番内情,可是到了地头却发现“云雀楼”尚未开业,门前贴着一张告示:“因扰乱市场秩序,破坏贸易氛围,城管署勒令停业整顿半月。”
隔壁经营银骨炭的“张氏炭行”同样歇业,告示上写的是:“因寻衅滋事、打架斗殴,影响市场贸易,破坏市场形象,城管署勒令停业整顿一个月。”
人们有些愕然。
这“城管署”也太嚣张了吧?
几万贯罚款,罚完了还得照样停业?
然而更让人惊愕的还在后面……
*****
大唐的官制,一切权利尽在中枢,政事堂则是中枢的最高机构。由政事堂领导三省六部,开展工作。
这种制度名义上权利尽在中枢,实则三省六部的实权非常大,一旦三省六部的长官与政事堂的宰辅政见相悖,亦或暗生龌蹉,往往能够阻碍中枢政令的施行……
政事堂中,气氛压抑。
自从长孙无忌以培养年青官员为由奏请增加政事堂会议人员以来,每每政事堂会议皆会火星四溅、刀来枪往,再不复往昔房玄龄、岑文本联手压制长孙无忌之局面……
六部尚书、尚书左右丞、中书侍郎……等等官员虽然大多都没有发言的资格,但是这其中诸多官员资历着实太老、地位着实太高,即便是房玄龄、长孙无忌这等权倾天下的当朝宰辅也不得顾忌一些情面、注意一些影响,时不时的请教几句。
当然也有倚老卖老主动发言者。
比如唐俭……
民部起源于秦,《周庄》记载此职为“地官大司徒”,秦为“治粟内使”,两汉称“大农令”和“尚书民曹”,三国至隋称“度支”“左民”“右民”等,隋文帝开皇三年创立“民部”,原称“度支”,掌管全国财赋的统计与支调。唐初依照隋制,唐永徽年初因避讳太宗皇帝世民名讳改称“户部”,自此以后,历代沿袭。
就任民部尚书以来,唐俭一贯不管事,将民部事由尽皆推给民部侍郎崔仁师,自己躲在家中游山玩水享清福。
但是最近却频频去民部当值,将部中事情一手掌控。
此刻,唐俭正老神在在的说道:“京兆府提请民部拨款修葺东西两市基础建设,按理说此乃利在千秋之举措,民部自应大力支持。只是……奈何民部没钱啊!现在西域动荡,魏王殿下与英国公十几万大军浩浩荡荡,每日里人吃马嚼损耗无数,东边又得盯着高句丽不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数万大军在辽东厉兵秣马枕戈待旦,这诺大的局面看似烈火烹油繁花似锦,实则耗损无数钱粮,民部老早就空了……实在是拨不出钱来。”
这个议题是房俊刚刚提出的,唐俭一张嘴便推卸得干干净净。
坐在主位的房玄龄面无表情,坐在下面的房俊亦是面无表情。
民部侍郎崔仁师却是脸色阴沉……
本来唐俭不怎么管事,民部一干事由皆是他这个侍郎一手把持,现在关陇集团和皇帝争斗不下,唐俭便被那些关陇集团的老头子怂恿着跳出来,跟房俊作对……
按说唐俭与房玄龄关系甚好,与房俊也颇有交情,以前对房俊更是颇多照顾。可是唐俭出身于并州晋阳唐氏,祖父那一辈便是关陇集团的一员。此时家族利益与私人情谊发生冲突,前者自然是占据主导,私人感情什么的都得放到一边。
崔仁师心里干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他出身于“五姓七宗”的博陵崔氏,与房玄龄妻子卢氏的娘家范阳卢氏乃是姻亲世交,于公于私,此刻自然要支持房玄龄父子。只是唐俭这老滑头哪里是他能对付得了的?
政事堂里安静下来。
唐俭心中略微有些唏嘘。
本来自工部尚书任上他就想要致仕告老,并不愿意担任这个民部尚书。
在他看来民部整日里与钱粮俗物打交道,没意思……
可谁曾知道,现在自己坐在民部尚书这个位置,却等同于给房俊带上了一个紧箍咒。只要房俊想要有所动作,那就得有钱,自己死死的卡主钱粮拨款,他房俊即便是有翻天的本事又如何使得出来?
政事堂里关陇集团出身的多名官员都暗暗吁了口气。
关中是关陇集团的地头,东西两市之内的商贾店铺绝大多数都是关陇集团的产业,这是他们赖以维系家族昌盛的根基,怎么能容许房俊搞风搞雨?
无论房俊想要做什么,反对就行了……
岑文本、马周等暗暗皱眉。
房俊依旧一副淡然的神情,点点头,说道:“某也明白民部的难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只不过东西两市乃是长安人口汇聚之处,市内房舍店铺等等设施皆是武德初年建造,年久失修,隐患重重。譬如一旦发生火灾,即缺少水井救火,又因为街道之上各家私自建筑过多导致疏散缓慢,若是火势蔓延,后果不堪设想。当真发生这种惨剧,不知这个罪名由谁来背呢?”
不给我拨款?
那行,出了事就别找我,黑锅你们来背。
我提出的你们就反对?
呵呵,真是天真啊,你们以为这样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