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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斤!
周围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窦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呼吸急促、双手颤抖,先将那杆秤拿过来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的确是工部出产的最标准杆秤,秤砣上也有着工部印记,绝无虚假。然后他指使着跟随而来的司农寺官吏将地瓜上的土壤一点一点清除干净,然后一丝不苟的一一过秤。
丝毫无误,整整七百斤。
再次确认了这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产量?
先前的玉米就已经让大家惊为天人,连皇帝陛下都给震撼了,如今这地瓜却比玉米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神迹!此乃神迹啊!”
窦靖激动地白胡子乱颤,“祥瑞”一词已经无法形容他此刻的震撼,认为这只能是天神下凡才能够造就的奇迹。
三步并做两步来到房俊身边,一把拽住房俊的手,嘴皮子乱颤,道:“房少保!二郎!咱们找个地方,好生商议一番这份奏疏应当如何写。”
至于其他关陇贵族因此而产生何等感受,他已经无暇顾及。
亩产七百斤的地瓜彻底将窦靖给震晕了,什么矜持什么阵营根本不去考虑,他只想以主官的身份参与到这些新式粮食问世这件事情当中来,并以此得到皇帝嘉奖,且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房俊一脸笑意,连连颔首:“自然要好生商议,能够在太子领导之下达成如此泼天之功,实乃吾等身为人臣之幸运也。”
他这话等于给这件事定了调子,想要分润功劳,那就必须承认太子的主导地位,否则一切免谈。
窦靖很清楚这样一个功勋对于自己以及整个窦家意味着什么,别人的感受他根本不想管,很是坚定的点头道:“太子仁德,感召上苍,故而才有这等神物降临世间,拯救亿兆生灵,使吾大唐子民再不受饥饿之苦,此等功德足矣比肩三皇盖过五帝,吾等追随太子立此功勋,与有荣焉!”
房俊又看向李泰,问道:“殿下以为如何?”
李泰眼皮子跳了跳,看了看一堆堆地瓜,弯腰捡起一块,抬头看着房俊:“能吃?”
房俊道:“生食比玉米味道更佳。”
李泰撩起衣摆擦了擦地瓜上的泥土,放进嘴里“吭哧”就是一口,一股甜丝丝的浆水爆出,咔嚓咔嚓的叫了起来,甘甜爽口极是美味。
将这一大口地瓜咽下,李泰抹抹嘴,才说道:“此事与本王无关,切莫将本王牵连在内,否则本王与你没完!”
言罢,又是狠狠的咬了一口。
他自然看得出来玉米、地瓜对于大唐,对于大唐子民有着何等重要的作用,只要能够参与其中便会获得无与伦比的巨大声望,几乎是房俊白给他的好处。
然而当真是白给么?
绝无可能。
只要想想自己被牵扯进争储当中,不得不站在太子一侧去对抗稚奴,他就浑身不得劲。
虽然心底里对于稚奴跳出来争储无视手足之情甚为不满,但是说到底他也是他的亲兄弟,当两军对阵只论输赢,谁胜谁败都是李唐皇族的悲哀。
还是远远的躲开吧,眼不见为净……
房俊也不逼他,这种事总要心甘情愿才行,强扭的瓜不甜,而且说不定要被人记恨,便颔首说道:“既然如此,那窦寺卿稍后便命人将地瓜的亩产进宫报于陛下知晓,顺便带上几块地瓜,也让陛下尝尝鲜,其余的玉米以及地瓜将会尽数封存在仓库之中,待到明年开春,于关中择取一批合适的田地大力培植,争取后年便有足够的种子栽种全国。”
窦靖从善如流:“一切皆有二郎安排,老朽绝无异议。”
且不说这功劳是房俊白白让给他的,但就只农学造诣来说,放眼大唐无人能出其右,尤其是其创建的育苗法、精进的嫁接术,都堪称独步天下,与之相比,自己这个司农卿简直就是个门外汉……
此刻对于房俊的任何提议,他都只有附和的份儿。
毕竟只要在奏疏之中添上太子的名字,自己往后就算是跟关陇贵族分道扬镳了,为了自身着想,不得不死死的抱住太子的大腿,而作为太子的头号“打手”,房俊更是他绝对不能得罪的贵人。
当即房俊安排人将玉米与地瓜运回庄子里,玉米需要晾晒一番,待到脱粒之后再另行选种,地瓜则直接放入地窖之中保持湿度,明年春天培进沙子里使其发芽,割下芽眼之后再行栽植。
回到庄子的时候,整个庄子都人声鼎沸。
门前的场院已经搭起了数个棚子,庄子里厨子以及集镇上那些个饭馆的厨子都被集中起来,用青砖垒砌好几座八卦炉,里头的焦炭红彤彤燃得正旺,一口一口大锅放置其上,锅里开水滚沸。
一群黑猪被捆绑起来放在棚子不远处的地方,屠夫提着尖刀宰杀生猪,沸水淋在死猪身上用刮刀刮去猪毛,露出白白嫩嫩的猪皮,然后锋锐的刀子开膛破肚,将肥硕的家猪一分为二,刀刃顺着骨缝出出进进,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分解成腰排、后肘、里脊等一块一块的猪肉,排骨也被剔出来,内脏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十几二十个厨子一起上阵,肉块纷纷丢进锅里蒸煮,瞬间肉香便弥漫在整个庄子,后面更有不少妇人拎着菜刀将各式青菜改刀备好,一场农忙之时的杀猪宴筹备得有条不紊。
窦靖随着房俊走到庄子门口,见到这等热火朝天的景象,不禁感慨道:“老朽活了这么大年纪,也算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但是如贵庄这般气氛和谐上下一心,却是绝无仅有。”
房俊不以为意,随口道:“主家不吝啬钱帛,下人不怜惜体力,自然上下齐心,富贵有道。”
李泰叹道:“道理很简单,可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做到?主家总是想法设法的结余下更多的钱帛,而下人却又偷奸耍滑留几分力气,相互猜忌才是人之共性啊。”
房俊笑了笑,没法反驳。
骊山农庄之所以与那些大唐的农庄全然不同,甚至格格不入,皆是因为与众不同的“生产队模式”,这种模式在初期会爆发出强大的生产力,使得所有人都有一种“主人翁”的感受,竭尽全力去创造更多的财富。
但是人皆自私且有惰性,当一段时间之后,这股子新鲜劲儿有所降低,人们便会发现原来自己多出一份力或者少出一份力,实则对庄子并没有什么影响,个人的力量在群众之中似乎可以忽略不计,于是“磨洋工”的情况便会出现。
这是一个复杂的社会学问题,深究起来足以支撑起一门学科,房俊也没法深说下去,只是笑道:“待会儿咱们一起喝几杯,不醉不归。”
窦靖连连点头:“只是这等氛围便令人心情愉悦,自当歌以咏志,美酒佐之,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李泰冷笑两声,道:“哪怕是窦寺卿未曾与这厮同桌共饮,只怕等到窦寺卿被属下官吏搀扶着回到府中人事不知,然后宿醉三日而不醒,恨不得一头撞柱而缓解酒醉之时,再不会说出什么心情愉悦的话语。”
他素来知晓房俊的酒量,说一句“喝遍关中无敌手”也不夸张,窦靖这等年老体衰的货色,怕是连一轮都抵挡不住,就得横着回家。
窦靖却不以为意,笑道:“醉了老朽便不喝,难不成还能扒开嘴往里灌酒不成?呵呵,老朽心中有数。”
“呵呵……”
李泰冷笑,那是因为你尚未见过房俊一旦看谁不顺眼,想要将其灌醉之时的酒品有多么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