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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俊曾经到过西安旅游,似“泾渭分明”这等景点自然不会错过,二河汇合的地方看到的乃是渭水浊于泾水。
《现代汉语词典》也将“泾渭分明”这一成语解释为:“泾河水清,渭河水浑,泾河流入渭河时,清浊不混”。
然而《孔颖达疏》曾有言:“言泾水以有渭水清,故见泾水浊。”
西晋潘岳《西征赋》:“北有清渭浊泾,兰池周曲”,已谓泾浊渭清。南朝齐梁时代的沈约《八咏诗》之中:“别北芒于浊河,恋横桥于清渭”,任昉亦曾有诗作,“伊人有泾渭,非余扬浊清”等。
在唐代杜甫、杜牧等人的作品中,亦或言“浊泾”,或谓“清渭”。
至南宋,陆游诗中亦称“清渭”……
这显然不是故人言辞有误,因为一两个人有误尚有可能,但是如此之多的文豪尽皆“有误”,那自然说不过去。
可房俊的眼睛也不瞎……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泾水渭水在这千年之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故,因而导致渭水愈发浑浊,这就使得原本“浊泾”的泾水反而显得清澈。
甚至有人猜测,由于关中地区地质变化,这两条河水在千年之间有可能已经“几易清浊”……
……
船队驶过两河交汇之处,河道陡然开阔起来,船上的白帆升高,被河风鼓得满满,船速骤然提升,尖尖的船首破开河水劈波斩浪,犹如贴在水面飞行一般,将不少笨重缓慢的货船尽皆抛在身后。
李泰不禁感叹道:“此船行于水上,势若奔马,听闻亦是二郎所造?”
此间虽然房俊杜荷皆是“二郎”,但每当众人不冠以姓氏而只称呼“二郎”,便是在称呼房俊,已经“约定俗成”,就连杜荷自己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论权势论地位,自己的确远远不如房俊。
房俊谦虚道:“微臣何德何能?皆是江南船厂的工匠们设计制造,微臣充其量也就只是提了一些意见而已。不过殿下倒是识货,这等船虽然与海船大不相同,却也与眼下的内河船只有着不少区别,载重更大,速度更快,行驶起来也更加平稳,稍加改动亦能成为豪华至极的楼船,陛下便曾有意改造几艘供其游玩四方,殿下何不添置几艘?放心,江南船厂乃是微臣与河间郡王的产业,殿下购船,定然大打折扣,令您物有超值。”
李泰气得发笑:“娘咧!推销货殖都推销到本王头上了?倒也不是不行,回头弄个十艘八艘送到本王府上,不过钱款先欠着,待到本王手上宽裕了,一并结算。”
房俊便讪讪道:“本小利薄,实在是承受不起……话说当初您成立‘大唐文化振兴会’的时候,为了沟通天下水路驿站,微臣可是已经捐赠了一批几十条船,您连一个铜板都未曾支付。”
“大唐文化振兴会”的根基便是遍布天下的各处驿站,由此为节点,向着天下各地州府辐射。其中多有水路驿站,为了交通便利,李泰硬生生从房俊以及李孝恭手里抠出来几十条船,房俊倒也罢了,本就是不拿钱当回事的主儿,却是把“守财奴”李孝恭心疼够呛。
李泰不以为然道:“那些个舢板如何同这等战船相比?几十条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十万八万贯的事儿,你这位‘财神爷’哪里放在眼中?倒是这个战船性能优越,本王甚是喜欢。”
他如今掌管着整个“大唐文化振兴会”,已经在天下各州府县开设了不少县学、乡学,每一处学舍选址、建造、师资等等都花费不菲,往往出手就是十万二十万,虽然大多钱粮都是“化缘”而来,可是过手的数目太大,使得他眼界提升,早已不将十几二十万贯的钱财当回事儿。
房俊一言不发,却是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杜荷在一旁呆愣愣的站着,想要插花却寻不到机会。
想他好歹也是世家子弟,父亲更是曾为首辅,但平素手里有个万八千的都觉得阔绰得很,置办一处宅子往往也不过靡费几万贯,这等开口闭口便是十数万的话头,他如何接的过?
心里既是郁闷又是泄气,这差距有点大啊……
不过也更加坚定了跟着这伙人走下去的念想,比起自诩根深蒂固的关陇贵族来,这些人显然更有朝气。
船舱里的厨子已经在准备午膳,船队一路疾驰,不久便到了汇入黄河之处,船队渐渐减缓速度。
黄河自北方一路奔腾咆哮而来,到了此处来了一个大转折,折而向东,使得此处河道虽然宽阔,却水流湍急。
正对着黄南南来的关山之上,潼关的城楼影影绰绰,就在渭水入黄河的最后一段水道上,设置有拦河关卡,搜索来往渭水的船只,保障关中安危,不宽的河道上密密麻麻沿着右岸停满了等待过关的船只。
水师船队则在这些船只的艳羡惊异之下径直向前,抵达拦河关卡之前。
数艘庞大的楼船停在河道上,无数小船自河道中穿梭往来,船上穿着皂色吏服的官吏呼呼喝喝,忙碌的检查着过往船只,见到一队尖头白帆的战船气势汹汹驶来,不敢怠慢,急忙分出去几艘小船就待上前检查之后放行,却又被楼船上红绿亮色小旗打出的旗语叫停。
官吏站在小船上一脸疑惑,守将居然要亲自检查?
看来这战船上载着大人物啊……
船队缓缓行至关卡之前,降下风帆,抛下铁锚,船身稳稳当当的停驻,须臾之后,远处一艘官船迎面驶来,到了近前靠上来,一行人站在甲板上向着这边张望,有小吏将跳板抽出来,就搭在战船的船舷上,意欲登船检查。
房俊与李泰也走上甲板,杜荷紧随其后看热闹,几位公主则在舵楼内兴致盎然的向外张望。
甲板上早有水师和右屯卫的兵卒顶盔掼甲严阵以待,见到房俊摆了摆手,便有几人快步冲上前去,双手搭在跳板上,两膀一较劲,硬生生将跳板给掀了下去,跳板上已经就小吏向这边攀爬,只爬到一半陡然跳板的一头被掀开,直直的往河水里掉去,几个小吏来不及反应,“噗通噗通”下饺子一般也跟着摔进河里,嘴里吱哇乱叫,扑腾不休。
好在既然是河道上的官吏,都是会水的,倒也无溺水之虞……
可是这一举动却使得岸边停靠等待过关的船只一片哗然,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各自涌上甲板,向着这边兴奋的张望。
这潼关水道历来被称作“鬼门关”,倒不是有多么凶险,实在是因为几任潼关守将都是油盐不进的主儿,盘查极为严厉,别管你是哪家商号、背后有何等大人物撑腰,只要运输贩卖的货殖稍有逾距,轻则罚款抄没,重则直接拿下入狱,什么情面也不讲。
似这等胆敢将上船检查的官吏直接掀进水里的,绝无仅有。
水师大多在东海一带航行,内河的商船几乎见不到,所以对于床头悬挂的龙旗感觉很是陌生,不过到底有识货之人,兴奋的大呼小叫:“是水师啊,皇家水师!”
“可不是嘛,你瞅瞅船上站着的,是不是房二郎?”
房俊名闻天下,这些商贾皆是常年往来关中的,不少人便曾见过房俊,这时候人大声嚷嚷,定睛一看,还真有些像……
便有人幸灾乐祸:“哈哈,娘咧!这潼关守将一个个的都特么油盐不进,平素嚣张得不得了,今日算是遇上杠头了吧?若是敢对房二如对咱们那般蛮横,怕不是得崩掉一颗大牙!”
这边穿上,李泰蹙眉道:“不过是依律检查而已,何必大动肝火?”
对于房俊的过激反应有些不解。
房俊则站在船舷处,身前有几个亲兵挡着,冲着靠过来的官船大声道:“老来者何人?”
官船上一个武将手按腰刀,卓然而立,大声应道:“某乃潼关守将,丘英起!”
房俊便回头冲李泰努努嘴:“呐,对头来了。”
李泰紧蹙眉头,丘家子弟?
那可当真是房俊的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