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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九章 关中警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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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中细雨绵绵,青山翠岭被雨水洗涤得愈发鲜艳明媚,河道中水流潺潺,纵横的阡陌之间青苗茁壮,鸡犬相闻。

    自从春耕之后,每过几日便会降下一场小雨,土地被浸润得肥沃,风调雨顺又预示着一个好年景。

    傍晚时分,炊烟袅袅。

    东宫之中却是一片宁肃,气氛有些低沉。

    丽正殿,太子李承乾坐在首位,萧瑀、岑文本、马周、李道宗、房俊等人坐在下首。

    李承乾将手里的战报递给身边的内侍,命其交给诸位大臣传阅,然后命人奉上香茗。

    战报之上,是内附的吐谷浑近期频繁调兵、蠢蠢欲动的消息。

    待到众人传阅完毕,李承乾道:“诸位有何看法?”

    李道宗沉吟道:“吐谷浑内附多年,虽然依旧安置于其故地,但这些年来一直安分守己,更承担其为帝国豢养马匹的任务,此次忽然趁着陛下东征之际搞出一些动作,或许有其余势力参与其中导致。”

    从古至今,吐谷浑始终活跃于青海一带,时而兴起时而衰落,却一直作为西北地区一个强势的政权而存在。

    “吐谷浑”本是人名,是鲜卑慕容氏单于慕容涉归之庶长子,慕容涉归分给慕容吐谷浑一千七百余户管理。慕容涉归死后,其嫡子慕容廆继为单于,与慕容吐谷浑不和,吐谷浑遂率所部西迁陇上。

    吐谷浑死,长子吐延继位,吐延之子叶延在位之时,以其父之名字作为姓氏和国号。大业五年,隋军大败吐谷浑,将其领地划归隋朝版图。大唐立国,吐谷浑首领伏允屡犯唐朝边境,攻击唐朝兰州、廓州等地,又拘留唐使赵德楷。

    贞观初年,李二陛下派遣特使到吐谷浑商讨此事,又传召吐谷浑使者,亲自同他们进行商讨。

    伏允仍然没有让步。

    贞观八年秋天,在契苾、党项部落的协助下,李二陛下派遣左骁卫大将军段志玄为西海道行军总管、左骁卫将军樊兴为赤水道行军总管,率领唐军讨伐伏允。段志玄取得小的成功后,吐谷浑军队开始躲避唐军,拒绝与唐军作战。但唐军撤退后,吐谷浑再攻凉州。

    边陲蛮族屡犯大唐岂可容忍?壮志雄心的李二陛下决心大举攻击吐谷浑。

    贞观九年,以特进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兵部尚书侯君集为积石道、刑部尚书任城王李道宗为鄯善道、凉州都督李大亮为且末道、岷州都督李道彦为赤水道、利州刺史高甑生为盐泽道行军总管,辅以突厥和契苾部队,大举讨伐吐谷浑。

    一举将其击溃。

    吐谷浑王伏允败走后,其子儿子伏顺率吐谷浑各部投降于唐军,伏允自缢而死,吐谷浑归附于唐朝。伏顺被封为可汗、西平郡王,吐谷浑成为大唐内附属国。

    吐谷浑之地理位置对于大唐掌控西域极其重要,若是任由其叛乱,则前往西域的道路将会被截断十之七八,一旦西域发生变故,关中无法及时支援。

    当年李道宗曾经参与吐谷浑之战,对于其内部形势非常了解,所以此刻李承乾很是看重他的意见。

    闻言,李承乾蹙眉道:“是突厥人,还是吐蕃人?”

    李道宗道:“东突厥覆灭之后,残部向西一路撤退,遁入西域大漠之中,一直未曾放弃重返故地的努力,期间更是无数次想要策反吐谷浑,吐谷浑王伏顺却置之不理。若是依附突厥人,怕是早就已经依附,何必等到今日?依微臣看来,还是吐蕃人更有可能。”

    李承乾颔首。

    萧瑀也说道:“的确如此。吐蕃人一直野心勃勃,想要借助地势之利侵占西域以及大唐边境州府,只不过因为青稞酒之故,使其国内各部纷乱不休、难以统一行动,更因大量酿制青稞酒导致粮食匮乏,所以一直有心无力。眼下陛下御驾亲征,关中兵力空虚,吐蕃人趁机搅风搅雨,许诺给伏顺一些好处,支持其反叛,很有可能。”

    说到这里,李承乾便对房俊道:“一个青稞酒,不仅拖住了吐蕃向外扩张的脚步,更大大损耗了其国力,甚至使得其各部族之间关系紧张、缺乏信任,此皆越国公之功劳也。否则以松赞干布之野心,必将鞭指大唐,掀起战乱,帝国难以全力攻略高句丽。”

    这算是在公开场合,正是承认房俊对于吐蕃战略之功绩。

    只此一项,便为大唐争取了西南边境十余年之安宁,可谓功在当代,名垂青史。

    房俊谦逊道:“吐蕃之蛰伏,乃是因为大唐强盛,陛下英明神武,微臣岂敢贪天之功?不过微臣也认同江夏郡王之言,吐蕃目前固然缺乏足够的国力与大唐正面开战,但是一直觊觎大唐之土地,贼心不死,挑拨吐谷浑反叛,由此切断大唐与西域之联系,为吐蕃并吞西域打下基础,实在是顺理成章。”

    历史上,吐蕃便一直对西域垂涎三尺,并且最终在大唐爆发“安史之乱”,国力衰弱、政局动荡之时,吐蕃借机控制了陇右十八州和安西四镇,甚至一度攻陷唐朝都城长安。

    唐朝盛极而衰,直至灭亡,“安史之乱”固然是一个关键的节点,但是吐蕃趁乱出兵,却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

    所谓“一山难容二虎”,即便吐蕃眼下的国力远远无法同历史同期相比,但松赞干布野心勃勃,绝不会坐视大唐继续强盛扩张。挑拨吐谷浑反叛,趁着大唐举国东征之际在陇西之地翻江倒海,拖延大唐之脚步,这非常符合吐蕃之利益。

    李承乾头痛道:“若吐谷浑当真反叛,该当如何是好?”

    如今关中兵力空虚,唯二的两个成建制军队,便是左右屯卫,却又肩负着宿卫玄武门的重任,不能轻易调动。其余诸兵卫只剩下少量兵卒看守各自的驻地,就算抽调兵员组成军队开赴陇西,又是否能够抵挡得住吐谷浑的军队?

    要知道,当年吐谷浑王伏允与大唐为敌,大唐为了将其消灭,李二陛下几乎派出当时全国最精锐的部队,却也只能堪堪将其击败,没有余力将之彻底降伏,只能任由伏允自杀,余部内附大唐。

    十几年来,吐谷浑名义上内附于大唐,实则所有内务皆由自决,大唐朝廷根本无法插手其中。

    吐谷浑骑兵之强悍,即便是大唐最精锐的军队亦感到甚为棘手,更何况眼下兵力空虚,能够称得上“强兵”的,也就唯有右屯卫这一支军队。

    岑文本道:“一动不如一静,眼下既然吐谷浑尚未骑兵反叛,不若派遣使者前往安抚,许以好处,将其稳住。纵然吐谷浑王伏顺有自立之心,也必然忌惮大唐之国力,只要他犹豫,便可拖延时间。同时向陛下行文告急,请陛下决断。”

    此言一出,殿中诸人都沉默下来。

    李二陛下御驾亲征,此刻身在辽东,由太子坐镇长安监国,自然行使郡望之权力,拥有全权处断吐谷浑之事的权力。

    而岑文本却说要向陛下“行文告急,恳请圣断”,这并非是质疑太子之权力,而是想要将责任交给李二陛下。

    什么责任呢?

    自然是稳坐长安,任凭吐谷浑如何变故却不予应对,即便由此使得陇右沦陷、西域隔断。

    这等责任,只有李二陛下负担得起,换了谁也不行……

    李承乾喝了口茶水,将茶杯捧在手里,涩声道:“局势当真如此崩坏?”

    他是太子,而且刚刚拥有了监国之权,尚未能够趁机一展胸中抱负,便遭受这等当头一棒,一时之间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心中的郁闷之情,简直无以言表。

    尤其是父皇前脚御驾亲征,吐谷浑后脚就要反叛,这更是将他身为太子的威严踩在地上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