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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之中,陌刀如林,唐军阵列如墙而进,平素纵横欧亚、骁勇善战的阿拉伯骑兵节节败退、溃不成军,毫无抵抗之力。
陌刀阵本就是骑兵的克星,锋锐巨大的陌刀不仅可以给予兵卒战马巨大之杀伤,更能够抵消骑兵冲击之势,而震天雷之作用不仅在于杀伤敌兵,更能够使其组织不起有效的攻势。
不能发挥骑兵集群冲锋之优势,面对陌刀阵只有待宰的份儿。
唐军推进的速度并不快,却一场稳定,兵卒踩着地上敌人的残肢断臂、被鲜血融化又即将冻结的冰渣,向着阿拉伯人不断的压迫前进,如林一般的陌刀所至之处,阿拉伯人惨呼连连,丢盔弃甲。
而在沟口方向,回纥人虽然阵地已然涣散,却死战不退,将突厥人死死的挡在沟口。
突厥人腹背受敌,虽然知道唯有冲破回纥人的阵地才能逃出生天,可身后的阿拉伯人已经杀入后阵,总不能一味的往前冲,浑然不顾身后斩来的弯刀吧?越来越多的突厥人眼看冲不破回纥人的阵地,又不能在阿拉伯人的弯刀下引颈就戮,纷纷停下冲击的脚步,反身与阿拉伯人混战在一处。
如此一来,回纥人压力大减。
最为难受的成了阿拉伯人……
唐军陌刀阵以及火器的威力使得阿拉伯人魂飞魄散、心胆俱裂,刚想组织一波攻势反冲锋一下便被从天而降的震天雷炸得支离破碎,无奈之下只好拼命往沟口方向突破。
可突厥人被回纥人挡住冲不出去,不愿成为待宰羔羊的他们又返身抵挡防止阿拉伯人冲入自己阵中恣意杀戮。
突厥人在前,唐军在后,将阿拉伯人硬生生夹在中间,可谓前门有虎、后门进狼,溃不成军。
不可一世的阿拉伯人奔袭数百里,气势汹汹希望能够将唐军最精锐之军团一举歼灭,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居然在这沟谷之中面临如此绝境……
右屯卫上下异常兴奋,原本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之局面,陡然之间云开月明,非但摆脱了两股强敌之觊觎,反而获得一场大胜,数日之前又有谁能够想到?
当下震天雷开路,将阿拉伯人炸得亏哭狼嚎,而后陌刀阵推进,所至之处残肢断臂鲜血飞溅,凶悍无伦。
右屯卫的陌刀阵在大斗拔谷一战未能派上用场,正憋了一口气,这下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一个个精神抖擞杀气腾腾,宽大锋锐的陌刀纵横翻飞,挡在面前的敌军人马俱碎,杀得那叫一个畅快,丝毫不觉得疲累。
这一战由黎明之前发起,直至晌午时分结束,右屯卫大获全胜。
阿拉伯人因为被突厥人与右屯卫夹在中间,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除却寥寥几人被俘之外,数千人全军覆没;突厥人之境遇也没好到哪里,零星的突厥人趁着混乱突围而出,除去让回纥人心惊胆战,已经翻不起什么浪花。
右屯卫坐山观虎、谋定后动,在三方势力混战不休之时加入战场,一举定鼎大局,且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倒是回纥人因为死守沟口抵御突厥人的疯狂冲锋,故而伤亡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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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依旧纷纷扬扬。
阿拉沟内,唐军兵卒正在打扫战场,收拢敌军军械、马匹,最要紧是将尸骸收拢一处予以焚烧、掩埋。此地虽然地处偏僻,但是亦不能任由人马尸骸随意丢弃,否则等到来年开化,极易引发疫病,若有商旅亦或是牧民行至此处感染疫病,再传播到人群密集之处,后果不堪设想。
以西域之医疗条件、行政管理,一旦发生疫病,往往意味着一座城、甚至一个小国从此人口死绝,彻底湮灭……
裴行俭忙碌这记录缴获情况,告一段落之后,方才沉着脸走到房俊面前,道:“突厥人死伤殆尽,但是缴获其战马,却尽皆带有大唐马场之标记。”
房俊面沉似水。
这话意味着什么,他自然清楚。
那些关陇门阀非但将白水镇拱手送给阿拉伯人,只为了使其歼灭右屯卫,更将数千匹战马提供给突厥人……
一句“通敌叛国”,几乎难以涵盖关陇门阀之大罪。
若是放在寻常,自己的战报送抵长安之后,一场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法司”联合主导的调查必然轰轰烈烈展开,所有涉案之人尽皆逮捕入狱,严刑审讯。
然而在当下这个节点,此事怕是要被压下来。
李二陛下远征辽东,尚未返京,以太子之威望、势力,一旦将此事堂而皇之的搬上朝堂,就等同与关陇门阀彻底决裂。面临叛国之罪,有可能“斩立决”甚至“夷三族”的情况之下,关陇门阀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说不得,一场“兵谏”便会在长安城内爆发,从而导致天下板荡、烽烟处处,大一统之美好局面瞬间破裂……
然而这件事不是想压就能压得住的。
既然自己未死,右屯卫毫发无伤,那么关陇门阀的诡计就势必要暴露人前,叛国之罪无可洗刷,就算今日太子不予以追究,待到李二陛下回京,依旧要彻底清算。
关陇门阀还是不会坐以待毙。
朝中局势,用一句“岌岌可危”来形容,毫不为过……
沉思良久,房俊方才叹息一声,道:“将所有罪证归纳,一同送回长安吧,到底如何抉择,由太子殿下与诸位宰辅一同商议。”
这件事不是他想替太子承担就能承担得起来的,事关“叛国”,甚至其中未必就没有“谋逆”之嫌,绝非他一个臣子可以干预。
若是依仗太子之信赖便横加干预,那才是取死之道。
再是仁厚、懦弱之君主,也绝对不容许臣子在“皇权”上染指……
裴行俭颔首道:“喏!末将这就去办。”
房俊又吩咐道:“即刻派出一旅兵卒赶赴交河城,协助程务挺掌控全城,对关陇子弟予以羁押,而后逐一甄别,但凡有参预此事之嫌疑一律收监,而后押赴长安,等候朝廷定夺。”
“喏!”
裴行俭赶紧领命行事。
关陇门阀之所以如此猖獗行事,且无人可以制衡,正因为他们掌握了安西都护府的绝大部分权力,连李孝恭都不得不退避三舍,便可见一斑。
可以说,交河城上上下下都烂透了。
若是不能将这些蠹虫一一清除,必生后患。而后方不稳,前方的战事又如何能够逆转?
所以,无论朝廷对于关陇门阀此次“通敌叛国”“谋害袍泽”之事如何决断,交河城上上下下必须清洗一遍。
如此,等到右屯卫西进弓月城之后,才能无后顾之忧。
待到裴行俭领命而去,房俊搓了搓快要冻僵的双手,走到一颗大树下凝立不懂的吐迷度身边,笑道:“此战能够歼灭突厥与阿拉伯两股强敌,回纥居功至伟。本帅已经在战报之中详细上报回纥之英勇无畏,想必朝廷的封赏不日即可抵达。可汗放心,当日本帅之承诺绝无更改,待到此战结束,定会襄助回纥前往于阗地区。往后但凡可汗有需要帮助之处,本帅绝无二话。”
吐迷度看着自己身边的兵卒将阵亡族人的尸骸收拢一处,予以焚化掩埋,听闻房俊之言,只觉得欲哭无泪。
你的承诺?
你承诺个屁啊!
你个王八蛋嘴里说得好听,一转眼不还是将我们回纥人当作炮灰,让我们拿命去堵住突厥人?
这也就罢了,可你迟迟不出兵,使得阿史那贺鲁能够突围而出,使得回纥人如今面临水深火热……
当然,就算他此刻恨不得将房俊咬碎了吃掉,面上却也只能挤出一抹苦笑,颔首道:“多谢大帅,能够为大唐而战,乃是每一个回纥子弟至高无上之荣光。”
人在屋檐下,他又能怎么办?
此刻阿史那贺鲁已经逃回天山之北,毫无疑问回纥人将会面临突厥人的疯狂报复,这个时候也就只能倚仗房俊下令让轮台城的守军让开一条道路,使得回纥人可以举族迁徙进入天山之南,否则将有亡族灭种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