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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素子教授徒弟画技的方法并不独特,只是一个‘练’字。就如他所说,几乎所有成功的画师都是把勤奋当做了第一天赋。
这位苏先生几日来不过只是单纯地在四位徒弟作画之时偶尔巡视一番,多数时间都是在与洛水知名的杏花酿作伴。
不过经过几天的观察,张池墨发现先生虽然酒品和酒量很好,却不像印象中所有酒鬼一般爱惜手中的好酒。苏素子喝酒几乎都是一半穿肠过,一半洗皮囊。
张池墨被安排跟着董温书学习一些技法。也就是些之前苏素子曾教授过的画技,那时张池墨并没有来白鹤书院。不过张池墨天赋极高,今日不过第四日就几乎将所有苏素子曾教过的技法全部铭记于心。
此刻正值傍晚时分,苏素子早已靠在躺椅上睡着了。张池墨等几位弟子也都将今日一副最简单的《艳阳图》画完,此刻几人正在交流心得。
三位师兄中,数倪永年的画技最好。他所临摹的这幅《艳阳图》与苏素子的参本竟有五六分相似之处,董温书和梁灿便都围在了他的画作旁观摩。
“倪师兄,每每先生布置临摹的画作,你总是第一个完成,也是模仿的最像的。”梁灿年纪最小,也最是心直口快。
董温书也点点头道:“梁灿说的没错!永年,我最服你,今年你指定是先生最满意的徒弟了。”
倪永年被二人夸奖,脸上堆满了笑容,推辞道:“不不不,董师兄,梁师弟谬赞了。”
说完此话,倪永年的余光瞥了眼张池墨的艳阳图,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他初来不久,师兄弟们还是习惯性的忽略了他。
倪永年绕开梁灿来到张池墨身边,翘起大拇指赞道:“张师弟不过来了第四日,此作就已有八分相似,当真了不得。”
听到倪永年这番话,董温书和梁灿这才将目光转到这位新来的师弟身上。再去看那幅画,果如倪永年所说有八分相似。梁灿惊讶不已,小嘴张大久久忘记闭合。
而董温书与张池墨相处了几日之后多有了解,对他的成见也少了许多,不过今日见这幅画还是不敢相信。忙问道:“池墨,这画当真是你个人所临?”
张池墨微微一笑,他听得出来董温书是不敢相信。他看了眼三位师兄的眼神,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回道:“午间三位师兄休息之时,先生改过几笔。”
先生帮他们改画,这也是常事。如此能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画中不足,从而才能更快的提高水平。
所以张池墨这么一解释,倒也不会引起三人的怀疑。三位师兄也是被先生改过画的,都知道先生改几笔与不改那效果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更何况在他们听来,张池墨所说的几笔也未必就真的只是‘几笔’。
或许是要面子,把改了许久说成几笔呢?
张池墨不动声色的偷瞄了一眼倪永年,暗自记下了那种神态。
一旁躺椅上熟睡的苏素子微微睁了睁眼,随即又很快闭上。被酒气惹的通红的双颊之上,露出一抹笑意。
用过晚饭,三位师兄各自回了住处。张池墨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关门之时还刻意从门缝之中往外看了看。
李染与张池墨回屋后,他见张池墨的行为有些古怪,便问道:“池墨,怎弄得像不是回自己家一样鬼鬼祟祟。”
张池墨喝了口茶水,顺便给李染也倒了一杯。并没有正面回答李染的问道:“和尚,你说我三位师兄为人如何?”
李染挠了挠头,端着茶杯说道:“董温书性子直爽,几日观察下来是个敢爱敢恨之人。倪永年为人细心,好进。而梁灿还小,属于有啥说啥童言无忌的孩子。”
张池墨晃了晃手中的茶水,看着那片漂浮在上面的茶叶说道:“你说的大体都对,但是你没看准一个人。”
“倪永年?他确实有点难以琢磨。”
“是的,倪永年。今日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些许的不悦,但那时他的脸上却是另一番模样。若今日我没有用先生做挡箭牌,他定会觉得我天赋超过他,从而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张池墨将手中晃了许久的茶水送入口中,抿了一大口之后将方才那片漂浮在上的茶叶吐掉,随即说道:“此时的我对他来说就好像是刚才那片茶叶,在杯中泡久了或许能添几分味道,但是当我要喝下这口茶水的时候却让我不是那么痛快。我必须用舌尖顶住那片茶叶不让它入喉,然后再吐掉。”
李染若有所思的品味着张池墨刚刚讲的那番话,随即笑道:“池墨,你变了。”
“是的,我变了。我不是以前那个张池墨了,但是你还是我的发小,是我的兄长。大娘也还是我娘。”张池墨很想将这些话说出口,不过他始终没有。
“怎么变了?”
“以前你说话,像你的年纪。现在你说的话虽然也不老,却多了点意思。”
张池墨微微一笑,一脚踢在李染的屁股上,骂道:“骂我咬文嚼字是吧?赶紧的,准备纸笔。”
这几日张池墨每晚回来便在练习画技,而所画之物就是自己在篱桑村洗笔的‘浅水’。虽然对于现在的张池墨来说还有些牵强,但是他也不得不咬牙坚持去画。一来,画师试即将来临,而来他还记得当初答应大娘的要将‘浅水’染黑。
‘浅水’底下有龙眼直通满江,张池墨要将整个满江染黑,那可不是一日两日能完成的,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将浅水画出来,然后置于院前。
大唐重画师,在大唐没有科举考试,取而代之的是画师试。画师试三年才举行一次,而这一次马上就要到了。画师的能力画技能力到达了什么地步,想要得到一个明确答案就必须参加画师试。
画师想要出人头地,只有参加画师试得到了承认才能在大唐为官。否则只有画师将自己的画技熬到能品境时,自行开宗立派。
显然后者与前者比难上万倍。
就连苏素子妙品境画师的地位也是参加了画师试,得到了大唐认可后才进入了洛水人的视线。
李染将笔墨纸砚等一应物品准备齐全之后便开始研磨,而张池墨则提着毛笔站在原地,脑海之中不断的出现几日前苏素子作画时得场景。
每一个手势,每一笔落下去的轻重缓急,每一次停顿的时间像电影一般在张池墨的脑海中出现。这些场景他早已烂熟于心,只是还没有琢磨透为什么。
墨已研好,李染对桌上物品的摆放烂熟于心。这一次他决定大胆一试,缓缓闭上眼睛。凭着感觉一如既往熟练的用毛笔沾墨,然后挥毫泼墨。
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流畅,衔接的十分到位。这幅姿态,俨然一副书画大家之风范。
挥洒许久之后,张池墨骤然停笔,放在笔架之上,这一切行为都是在闭目之下完成。睁眼一看,果然方才用过的几只毛笔都在笔架之上摆放整齐,甚至连顺序都与之前李染摆放的一般无二。
“好了!”
张池墨喘着大气,看着旁边瞪大了眼睛满脸墨汁不知所措的李染笑道:“怎么了?”
李染擦了擦脸上被溅的墨汁,看着擦过脸之后漆黑的手掌,又四下看了看。地上床上柜子上,哪哪全是墨汁。十分疑惑的问道:“池墨,你刚刚是在作画?”
“你觉得是吗?”张池墨不答反问。
“不是。”
张池墨捂着肚子大笑道:“你都知道了不是还问我。”
李染不明所以的看着张池墨,一副你要给我脸上和这满屋子的墨汁一个交代的表情。
张池墨勾了条长凳坐下,拿起一杯茶打算润润嗓子却发现就连茶水里面都被溅了墨汁。而李染还站在身边无辜的看着他,这才认真的说道:“前几****都在认认真真的去模仿先生,可是怎么都没有成效。今日我突然想通了,想要画出‘浅水’,单靠模仿是没有用的,毕竟没有参本。所以方才那些都只是在找感觉,只有体会到先生做画时将我所描述之物变成画时的感觉,我才有可能自己将‘浅水’创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