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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田舒展了一下身子,依旧是招牌的朝天一脚,人掠向半空,腿做大斧摆动狠狠劈下。岳飞冷笑一枪刺出,枪若蛟龙扫过晁田两腿之间,点向小腹。晁田若继续向前就等于往枪尖上送,在空中猛一个拧身斜落下来,半转身一腿踢向岳飞枪杆。岳飞长枪如风转动,枪杆甩出一道弧线抽向晁田的脖子。晁田沉身后仰一个铁板桥才躲过攻击。岳飞大喝一声,枪杆扫过晁田的脚踝,顺势将其打倒。
晁田的脸顿时成了猪肝色,在县城时他和岳飞交过手,只能算是小输半招。怎么这小子有枪在手,就完全不同了?
岳飞单手提枪,冷冷看着三人道:“再来?”
一脸络腮胡的雷豹上前一步,他比晁田矮了半头,面容清瘦,眼中精芒闪烁,显然炼气有成。岳飞深吸口气,长枪大开大阖刺向对方。一个半大孩子居然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雷豹紧锁眉头身形转动,在枪影中来回穿梭。每到关键时刻,他都能将枪头拨开。二十余招后,雷豹一跃切入岳飞近身。一旦进入他拳头的施展范围,长枪就不够灵活了。
岳飞招法有些凌乱,面露难色虚晃一枪转身就走。雷豹冷笑,箭步追上,拳头带起劲风擂向少年后心。岳飞突然脚步一挫,身子灵动旋起,长枪如毒蛇吐信回身刺出!眼看枪头逼近,雷豹双臂一绞抓住枪杆。岳飞闷哼一声,枪杆螺旋转动,突破开对方手掌,刺向雷豹面门。
雷豹慌忙闪身,一个趔趄躲过枪尖,但帽子被岳飞挑落,发髻顿时披散下来狼狈不堪。
岳飞额头已渗出汗水,却仍旧表情淡定地望向青天剑胡青。
独眼的胡青有些好笑地看着两个弟兄,轻声道:“常年打雁被雁啄了眼,说的就是你们。这事情传出去,我们兄弟真就没得混了。”随后他从背后抽出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对少年道:“本来不该以大欺小,不过谁让你本事大呢?”
“虚伪。”岳飞笑了笑。他常听师父陈广说江湖人常常嘴上一套,私底下一套,原来果真如此。
胡青眯起独眼,淡然道:“说的也是。那就来吧!”
岳飞紧握长枪,愤然上前!寒风中赤色枪缨仿佛一团烈火,枪若矫龙般昂扬舞起。
胡青舌尖舔过嘴唇,忽然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一剑,立即将岳飞的枪式完全打乱。岳飞从没见过如此迅疾的剑光,愣神间,胡青的长剑已展动开来!刹那间将岳飞笼罩在暴雨疾风般的剑影里。岳飞长枪左右搁挡伺机反击,而胡青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不仅一剑快过一剑,分量也越来越重。
而同时,岳飞发现雷豹和晁田的位置不对了,那两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这么一走神,胡青长啸着一剑斩落!岳飞奋力举枪迎击,喀拉一声!长枪的蜡杆被一剑斩断!胡青飞起一脚,正中其肩头,岳飞被踢出六七步远,灰头土脸肩头剧痛几乎昏厥过去。
“能在我青天剑下走二十多招,让你大个五岁如何了得?”胡青冷冷盯着地上的少年,眼中杀机涌现。剑芒再起,刺向岳飞的心口。
岳飞回过神时,如风而至的剑锋已到面前,他决然地将断枪同时刺向对方!
当!枪头被胡青击落。岳飞面无表情地看着剑锋上的寒芒,前方的天空就是家的方向……
眼看要将少年击杀,忽然一点寒芒奔向胡青的面门,他下意识地一抬手,那支羽箭正中他的左臂。雷豹和晁田一前一后,冲向箭羽射来的方向。两发白羽箭破空而至急若流星!雷豹和晁田的小腿各中一箭!
射箭人纵马向前,磁州三霸天这才看清是白袍周侗,从官道旁的土坡上握弓而来。胡青扭头再次剑刺岳飞,忽然眼前一花,然后自己凭空退出五步之外。而周侗已将岳飞护住,那匹半根杂毛都没有的白色骏马停在远处三十步外。
胡青听过晁田描述先前的事,这就是传说中的周侗吗?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
“姓晁的,王家已付清了你该得的报酬。为何仍在汤阴滋事?你那么大个男人,有必要和一个孩子较劲吗?姓雷的,你三兄弟行走江湖,你是做头的,就是这么带他们的?”周侗瞪着眼,明显动了真怒。
雷豹和晁田默不作声,他们的确理亏,原本只是为了给晁田出口气,也没想一定要杀岳飞。两人的腿上血流如注,却又不敢包扎,也不敢呼痛。
胡青咬牙道:“周前辈,刚才的单挑是这小子答应的。我按江湖规矩行事,并无理亏之处。而你这一箭,是否说得过去?”
“他有的选吗?”周侗反问。
“我们兄弟和这小子既然有过节,总要找到解决的办法。”胡青低声道,“但既然周老前辈为他出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周侗冷笑道:“恃强凌弱,还说自己按江湖规矩行事。你们三个人年纪加一起,都快九十岁了。欺负一个后辈,还想说走就走?”
“那你的意思是?”胡青问。
“把剑留下。抽自己十个嘴巴,然后滚出相州。”周侗傲
然道。
“老匹夫!我敬你是前辈,你却得寸进尺?你箭射得好,但那么近的距离,能奈我何?”胡青长剑一横大怒言道。
周侗忽然跨出一步,两人十步的距离瞬间拉近,胡青仍旧没看清对方的动作,手里的宝剑就被夺去。
“若非老夫戒杀已有十载,岂容尔等小人?”周侗说话时白眉耸动,仿佛天下都在他的掌中。老头子手腕一甩,夺来的长剑应手而折!
磁州三霸天皆为这一手震慑,胡青面色惨白,还想说些什么,被雷豹喝止。
“我们弟兄认栽,今生不再来相州。”雷豹噼里啪啦甩了自己十个耳刮子,又果断地打了另两人十下,躬身施礼后快步离
开了。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岳飞不甘心地问。
“不然怎么样?杀了他们三个,然后亡命江湖?”周侗一面回答,一面查看他的伤势。
岳飞只能沉默,方才那一脚踢得他肩膀都脱臼了。周侗替他接上关节,岳飞沉声道:“感谢周师父一个月里救我两次。只是为何……”
“只是为何那么巧是吗?”周侗笑道,“岳飞,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因为我想收你为徒。”
“什么?!”岳飞惊道,原本以为毫无希望的事,竟然又落到了自己头上?
周侗道:“我早年收徒只看资质,门下弟子虽各个武道成才,但人品却良莠不齐。此次,我认真观察了你一个月。岳飞,我不得不说,你很好!老夫年齿已高,愿意收你为关门弟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小子家境贫寒。自古穷文富武,怕是……”岳飞略有犹豫。
周侗和颜悦色道:“只要你愿意,别的都不是问题。”
岳飞恭敬拜倒在地,诚恳道:“小子愿意!”
岳飞回到家中,向家人说了拜师周侗的事。听到如此大好消息,母亲姚氏的病顿时好了。岳家只是普通人家,并不知周侗有多厉害。但既然连岳飞的师父陈广都很推崇这位老先生,他们自然明白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只是有一点,姚大翁虽然家境并不殷实,但自尊心却很强。天地君亲师,即便对方愿意免费教,他又怎么容许自家儿郎去白学?姚大翁绝不接受不出学费就拜人为师这种事。老爷子的想法,就是全家的想法,于是岳飞的爹娘也为此头疼起来。当年岳家为了陈广那一两银子的礼金就掏空了积蓄,如今给周侗老先生,决不能比给陈广少吧。他们只是普通的农家,去哪找那么大一笔钱呢?
周侗得知此事后,选了个日子,专程来到岳家向姚大翁解释。他告知岳家,因为自己年事已高,所以准备在汤阴常住养老。老爷子愿意收岳飞为“义子”,他传授岳飞毕生所学,岳飞则替他养老送终,这样就不用交学费了。
“但是礼金总是要的。”姚大翁仍旧坚持。
“礼金,陈广已经给了。”周侗微笑道。
“陈师父给了?”岳和吃了一惊。
“给了多少?”姚大翁追问。
周侗捻着胡须,笑道:“就是把你当年给他的那一两银子转给了我,已够老夫买几壶好酒。能收到岳飞这样的好徒弟,自然是要喝酒庆祝的。”
岳和与姚大翁眼圈发红,拉着岳飞给周侗磕了三个头。
于是,十三岁的岳飞投入周侗的门下,尽管岳飞在陈广手里打了不错的基础,但周侗仍旧是从头教起。
拳是什么?掌是什么?何为擒拿?何为踢腿?
剑是什么?枪是什么?何为弓箭?何为暗器?
射术、骑术、技击,这一切是否万法归一?
选择了习武是否还要学文?文以载道,武以定国,文武全才何其难也?
岳飞浸淫在武学的天地里,和义父周侗形影不离,每一天都过得无比精彩。周侗很爱喝酒,半年左右的时间,他由岳飞和徐庆带着,把县城里的酒肆挨家喝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