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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保队长去了他自己的办公室,他这里就有一把吉他,还是他升任安保队长那年,老板纳缇伍兹亲手送给他的,他让人专门制作了一个收藏柜,将那把吉他宝贝一般放在里面。
不过,真要将那把吉他借那小子用?有点舍不得啊,弄坏了怎么办?可再一想,那小子有钱,真弄坏了,让那小子多赔点。
看在方召的那些职业信息他才借的,换成其他人,他哪会这么好心将自己供着的东西借出去?!
快步将吉他拿到那个房间递给方召,“小心点,这把吉他很贵的。”
“音箱那些呢?”方召问。
“没有啊。”安保队长道。当初老板送给他的就只一把这个,从拿到手的那天他就放在柜子里供着,今天才第一次拿出来。
“弄坏了要赔的啊。”安保队长再次强调。
“知道。”
“等等,你就这么弹?不要音箱效果器什么的?”
方召抬手指了指不远处角落里,“那边有。”
“那是……老板的东西。”
“那难道不是会客用的?”
“不知道。”
安保队长使劲回忆了一下,他来这里的次数不算多,但每个月肯定会过来一趟,有时候是主动汇报工作,有时候是因为店内某个区的事情,但不管哪次来,他就没看过谁使用角落里那些东西,包括老板自己。
不过,听方召这么一说,安保队长心中有点怀疑了,莫非真是给客人用的?
毕竟老板坐的地方离那边稍远,相反,每次来客人,或者他们这些汇报的人过来,都是坐在方召坐的这里,离那个角落比较近。
在安保队长还在思索的时候,方召已经接好线,试了试音,简单调整了一下音箱,弹奏出一段乐句。
而在方召弹奏出这一段的时候,纳缇伍兹那边有个稍稍的停顿,在方召这边结束之后,才再次开始。
方召听了听,然后侧头对站在旁边继续装石雕的安保队长道:“我问过了,他同意我使用这些东西。”
安保队长:“……”不是很懂你们这些玩音乐的人。
小心打量了一下老板的脸色,还真没有发现什么怒意,也不似之前那种看着空气的无焦距的视线,他还注意到,刚才方召在弹奏的时候,他那位老板还难得扭头往这边看了眼,眼神很奇怪,有些复杂,但也的确没有反对。
“接下来我会跟他解释之前演艺大厅的事情,你先在旁边等着。”方召说完便坐下了。
安保队长站在旁边,他每次看到纳缇伍兹弹吉他,他都会对那高超的演奏技法赞不绝口,虽然他并没有什么音乐细胞,也听不懂乐句里面所表达的意思,但他会看。“space”经常有人过来表演古式电吉他,但看了那么多,还真没发现一个能跟他们老板相比的,不过现在,安保队长觉得,这次还真碰到个厉害的。
方召和纳缇伍兹两人都没有用效果器,吉他的音色相比起纳缇伍兹曾经在表演时弹奏过的那些,算不上精妙,但却仍带着非常强烈的“杀伤力”,这也说明,两人驾驭器材的能力相当强。
纳缇伍兹的琴与方召手里这把,制作所用的木材是一样的,品丝和琴颈等地方的设计也有相似之处,琴应该是同一个系列,出自同一个人或者团队之手。所选用的木材提供了更饱满的低音区共鸣。
连续的低音区弹奏,从纳缇伍兹那边传出,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隐雷,仿若压抑着怒气的质问。
而当纳缇伍兹那边停下来之后,方召这边停顿了两秒,然后接上。不同于纳缇伍兹的低音区连续弹奏,而是平和中带着一点点激烈。
约莫半分钟的弹奏之后,方召停手,看向纳缇伍兹。
此时纳缇伍兹双眼盯着方召,眼中带着阴沉之色,似乎有阴云在翻滚,弹奏的乐句也带着些阴沉和压抑,步步紧逼而来。
而方召给的,则是一段丝毫不做喘息的回应,强势而硬气。
硬碰硬!
这是房间里其他人的感觉。
拿着吉他的两人,你弹一句,我弹一段,真像是两个人在对话。渐渐地,节奏越来越快,曲调越来越激昂。
两人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境界,沉浸其中。周围的一切,人、物,所有的东西,似乎都成为了装饰用的背景、壁画。
其实在方召拿起琴弹奏的那一刻,房间里的气氛就变了,其他人都像是被挪到了另一个世界。
房间里其他人都是一张茫然的脸。
不明白!
听不懂!
他们只是觉得这俩玩吉他的技术都挺好的,弹得越来越激烈,这些乐句,他们以前从未听过,却又不像是乱弹。听觉神经压力很大,但又不同于被噪音荼毒的那种厌恶感,更像是,耳力跟不上乐音的速度和思维。就比如用一个劣质的耳机和音响设备,以错误的模式,去听一首高技术含量的歌曲一样。一切精华部分可能都被挡住了,只能听个大概,却猜不透,弄不清这里面究竟还有些什么。
他们终于深刻体会到,人们为什么说艺术大师们生活在另一个次元了。此时恍惚有种不在所熟悉的物质世界的感觉。
这两人真是在对话吗?就凭两把吉他?
好神奇,感觉自己不是这个星球长大的,或者,这两人都是外星人?难道这两人没活在正常的人类社会吗?
安保队长想起来,他曾经听人说过,好像是某个来“space”演出的乐团,说过,他们乐团演出时,其实就是乐器的对话,队友手中的乐器发出怎样节奏旋律的乐句,他们就能给出最合适的回应。
再看方召,除了一开始的那几段会有停顿,之后几乎每一次都是在纳缇伍兹停手的那一刻接上,像是事先排练过一样!
这两人很熟?
以前这小子没来过吧?跟纳缇伍兹也没见过面吧?也没听说过这两人有一起练过琴,怎么就能接得这么好?甚至像是知道对方会在那一刻停下一般,然后无缝接上。
除此之外,还有那一手弹奏技巧,方召这小子从哪里学来的?自学,还是拜在名师门下?
纳缇伍兹就不说了,延洲无影手,大师级的人物,提起古式电吉他,就没人不知道这位的,曾经很多大牌歌手还亲自找上门来请他合作。
但是,方召?演奏的技艺竟然同样娴熟之极!
以前在古式乐器圈子里有听说过这位吗?更令人诧异的是,他才多大?!
周围的保镖们看方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尤其是跟着纳缇伍兹时间更久的人,就算听不懂,也不妨碍他们得知一个结论——这小子厉害啊!竟然真能跟纳缇伍兹正面对上!
纳缇伍兹的脸色也不似刚才那般阴沉,目光却越发锐利,面色因为激烈起来的弹奏而涨红,两腮的肌肉颤动着。
见状,安保队长和房间里的保镖们暗道:老板情绪不太稳啊,要发飙了?
他们刚这么想,就见纳缇伍兹身体一晃,猛地站了起来,仿佛一只被惹怒的猛禽,双目都喷发着火光,速弹的力量在这一刻全力爆发!
在纳缇伍兹鹰一般锐利的目光逼视之下,方召泰然站起身,毫不示弱地回以更快速更激烈的一段乐句。
空气中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锋利刀刃,乐句如暴雨般倾泻!不算太大的房间内,仿佛掀起了一场无形的飓风!
安保队长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大海愤怒的咆哮,听到了高高掀起的海浪撞到坚硬岩壁之后散裂的声响。
房间里的其他人,都目瞪口呆看着这两个像是已经陷入疯狂的弹奏者。
飙琴的速度还在提升,那两人,像是两台功率强劲的脱离了控制的机器,弹奏出的乐声急促且暴力,房间里的温度都要跟着升高几度。
纳缇伍兹涨红的脸上,面部都已经扭曲,像是陷入疯狂。
对比之下,方召除了手指风一般的弹奏之外,显得要平静很多,当然,这种平静只是看上去而已。
高速运动的肉眼难以捕捉的手指之下,不是网络上那些跟风的小青年们乱弹一气的混沌一般的傻快,仍然能听出律动,如此速度之下还能准确地运指,可见技艺之高!
这功力!
房间内,除了弹奏的两人之外,其他人都化为石雕一样,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种动一下就会被高温烫伤般的错觉,连呼吸都忘了。
好在这种窒息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在方召又一次暴风般的弹奏之后,纳缇伍兹没再继续,而是抱着吉他站在那里,呼呼地喘气,面上的疯狂之色已经消失无踪,看向方召的目光闪亮,没有阴沉,没有愤怒,纯粹带着一种激动的喜意。
“哈哈哈哈哈!”
纳缇伍兹甩了甩面上流动的汗珠,大笑起来,仿佛一个好战的斗士刚刚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而随着纳缇伍兹的笑声,房间里方才激烈得仿佛要爆炸一般的气氛,瞬间化为乌有,那种仿佛被拖拽至另一个世界的奇幻感,此时也终于变得正常起来。风暴已去,雨过天晴。
安保队长抬起颤抖的手指一抹,发现额头竟然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不着痕迹地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哪是乐器的交流,这简直就是一场即兴的吵架!不过,他么这位老板好像还吵得很开心。
笑过之后,纳缇伍兹看向方召道:“你,很好!”
方召笑着回应:“你也很好。”
不知道方召这句话哪个字又碰到了纳缇伍兹的笑点,纳缇伍兹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纳缇伍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拇指粗的笔,在吉他上签下一个龙飞凤舞的名——纳兹。
熟悉纳缇伍兹的人都知道,他只有在面对亲近的朋友和家人,或者真正看重、认可的人时,才会签这个名,其他时候要么不签,要么就签“纳缇伍兹”。
而这把吉他是在纳缇伍兹不再公开演出之后,用的时间最久的一把吉他,是重金请人制作的,不同于演出所用的那些吉他,这把吉他并不是专门为纳缇伍兹特制。
纳缇伍兹自己投资开了一个古式电吉他制作公司,这把吉他是适用于大众的系列产品中,最高档的一款,他给自家公司打广告时专用的。
纳缇伍兹将签上名的吉他递过去,“这把吉他,送给你。”然后将签名笔递给方召,指了指刚被方召放在一旁的属于安保队长的那把吉他,“你也签上。”
纳缇伍兹说话比较慢,但每一个字都像是自带重低音,一个字一个字重重砸下。第一次听纳缇伍兹说话的人的,都会有种不适感。
方召以前看过纳缇伍兹的一些演出和简短的采访视频,知道他说话就是这样,也没惊讶,倒是纳缇伍兹后面那话,让方召诧异了。
“这把是他的。”方召指了指旁边正擦汗的安保队长。
“现在起,它不是了。”纳缇伍兹一字一顿式话语说道,“浪费。”
安保队长:“……”这意思是,吉他放他办公室供着纯属浪费?
方召接过笔,在安保队长的那把吉他上签下“方召”二字。不同于纳缇伍兹龙飞凤舞的签名,方召的签名不那么潦草,比较正。
纳缇伍兹那张像是过了百岁的沧桑老脸上,笑得一脸的褶,这位老板今天是真的很开心。
接过吉,纳缇伍兹还跟方召拍了张合照,之后才小心将吉他放在旁边,笑容微敛,对方召道:“已经很晚了,我先让人送你回去,这件事,会给你一个交代。”
纳缇伍兹说话很慢,但每个字都很清晰,诚意很足。这意思是他会查清楚今晚上的事情,如果真有内情,他肯定会给方召一个交代。
“多谢。”方召道。
纳缇伍兹摆摆手,多余的话他也不说了。让人送方召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安保队长以及一些亲信。
纳缇伍兹脸上的笑消失得一干二净,眼中寒光闪动,声音缓慢地问:“那几个被打的人呢?”
安保队长上前一步,恭敬回道:“在医疗室,不过被咱们的人控制着。”
纳缇伍兹靠在沙发椅上,闭眼像是在休息,慢慢吐出三个字:“拖过来!”
安保队长眉梢跳了跳。“拖”这个字用得微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