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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连父母都不曾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儿,到了宫里,皇后虽然比她地位稍高,但从来不敢和她明里撕破脸,更别说当面打耳光了。
因此,她连愤怒的情绪都没有来得及聚集起来,只是怔怔地木立当场,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反应。
倒是身后的宫女和太监乱作了一团,七嘴八舌地嚷嚷:“大胆,你一个小小的昭容,竟敢动手打贵妃娘娘!凌迟处死,也不过份!”
秦可儿连退几步,身形微错,就脱开了太监们的包围,闪到了窗边,悄悄地拔了窗栓子,打算见机不对,就跳出窗外。
“你敢打我?”司徒贵妃终于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像疯了一般地神情扭曲,让秦可儿看了有些害怕。她见过恶人,那些青楼里的老鸨们,算是最最可恶的人了,一双死鱼似的眼睛,凸得让人不敢逼视。
可是,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个拥有最完美妆容的司徒贵妃,会一下子变得这么狰狞。美丽的女人,变丑以后,会让人觉得更丑。
“喂,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啊,我……”秦可儿乱七八糟地说着,眼睛瞟向窗户。
司徒贵妃忽然踏前了两步,在秦可儿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就扣住了她的腕子。秦可儿只觉得手腕剧痛,心里忽然想到,司徒贵妃家里世代为将,看来她本身也有些功夫傍身的。
一时之间,暗暗叫苦,懊恼自己不曾早一些寻求夺路而逃。这会儿再要挣扎,却挣不脱司徒贵妃的手劲儿,竟是连逃跑这条后路,都被截断了。
“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司徒贵妃恨恨地扬起手,就要再度朝她的脸上打去。
秦可儿头一偏,指风从头发梢上一掠而过,隐隐还觉得指套上淡淡的血腥气。秦可儿气怒交加:“你到底要干什么?就算我有什么错处,也该是皇后来问罪,你还没有坐到正宫娘娘的宝座呢,不用狐假虎威!”
“本宫有协理六宫的权利,治你一个小小的昭容,还不是简单么?”司徒贵妃脸色狰狞恐怖,“来人,把她给我拿下!冲撞贵妃,重责三十杖。至于那宗大罪,咱们再慢慢儿地好好算一算。本宫倒想要看看,皇上若是知道你与三皇子……哼哼,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有这个规矩吗?秦可儿有点迷糊,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至少,皇上册她为昭容的时候曾经说过,只要到了从二品,即使皇后,也不能随意处置了。
她想要从侧面逃开,却被司徒贵妃紧紧地扣着胳膊,随手一甩,忍不住身形不稳地斜斜冲撞了过去,一头撞到门框上,顿时鼻血长流。
两边的宫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从家里带过来的,竟是孔武有力。秦可儿想要挣开,却只是把自己的胳膊弄得生疼。
“你不能随意处置宫妃!”秦可儿大叫。
“等你册了妃,再来叫这句话吧!”司徒贵妃早就失去了理智,“给我狠狠地打,打死了本宫自会去向皇上分辩。”
“贵妃娘娘,饶过我家主子吧!有什么不对,都是奴才们的错。”晓清殿里的宫女和太监们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到了司徒贵妃的脚下。
一切发生得太快,两位主子发生争执,一人挨了一记耳光,也不能怪这些宫女们反应不过来。掐架虽然见过不少,但从来没有见过两位娘娘这么对打呀!
“你们这些狗奴才,挑唆了主子以下犯上,当我会饶过你们么?先打了主子,再一个个教训这些奴才!”司徒贵妃恶狠狠地叫,因为太用力气,竟然嗓子微哑。
“是。”几声回答,干净利落,两个宫女已是把秦可儿按在了长凳上。
“我们主子连殿门都不出,怎么得罪贵妃娘娘了?若真有什么不是,也该皇后娘娘来发落!”一个宫女咬了咬牙,还是挺身而出。
秦可儿平素从不管事,但待下十分宽和。一应物事,宁可自己不留,也要让这些宫女和太监们落以实惠。平常又十分惫懒,日常的活计也比别宫要少。即使偶尔犯错,秦可儿也只是笑笑,告诫两句就放人了。
是以,一众宫女和太监们都十分维护这位年纪还小的主子。
“好,好!几个奴才,还敢跟本宫叫板了?”司徒贵妃冷笑道,“全给我拿下了,一个个打板子。不让晓清宫上上下下打得起不得身,本宫就不姓司徒!”
一时间,晓清宫和蘅芜宫的两方太监和宫女们,就陷入了一场混战。司徒贵妃看得火起,加入战团,只往那一站,晓清殿的宫女们到底不敢和主子动手,只得再度跪下。
“先打了主子,再慢慢儿地发落这一众奴才。”司徒贵妃恼怒地喝道。
“是!”两个太监齐齐地应了一声,两根板子便一上一下地挥了下去。
秦可儿咬紧牙关,虽觉得臀部一下接着一下疼痛着,却一声不吭。心里倒松了口气,幸好只是打那儿,要是打断了脊梁,可一辈子全都毁了。
今天司徒贵妃实在有点反常,她似乎胸有成竹,掌握了她和三皇子交往的证据。但就算有紫莞证明,也未必就能让皇帝采信啊!
她拼命地想着原因,倒多少转移了一点被杖的痛苦。
“二十!”身边的宫女数到二十,秦可儿才觉得钻心的疼痛。想了一下,终于发出一声惨叫,两眼一番,昏了过去。
“主子,她昏过去了。”太监们吓了一跳,真弄出人命来,以皇帝对这秦昭容的宠爱程度,司徒贵妃可能没事,他们这些为虎作伥的奴才们,可就连死都不那么痛快了。
“不会拿手泼吗?泼醒了再打!”司徒贵妃怒气未消,想也不想就喝令继续。
“……是。”两个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再挥杖,却不敢违拗了司徒贵妃,只得依言拿水去泼。
秦可儿暗暗咬牙,这女人真够蛇蝎的,不知道现在是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季节吗?她只是不想再这样受苦,装昏还不成么?
“皇上驾到!”太监匆促的喊声,让太监的手一抖,还没有泼上来的水盆,便倾斜了一下,冰冷的水便有小半泼到了秦可儿的脸上。
这水冷的……秦可儿就算想再要装昏,也装不成了。
好在,太监再大的胆子,这时候也不敢再打,收了杖站在一侧。
皇帝一路急奔,等太监喊完,他已经推开了晓清殿的门。一眼看到狼狈万分的秦可儿,下裳上还溅着血迹,顿时脸色发黑:“谁敢打朕的昭容?”
司徒贵妃冷静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很快又有恃无恐,只是微微福身行了常礼:“臣妾见过皇上。”
“你眼里还有朕吗?别以为占着一个正一品,便能为所欲为。就算是皇后,也不能随意责罚九嫔之首。”皇帝脸色铁青,对着跪了一地的太监和宫女喝道,“还不把你们主子扶进去好好安顿,换身干净的衣裳,传太医来瞧瞧。”
秦可儿睁开眼睛,看到皇帝朝着自己走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皇上……臣妾……差点便见不到皇上了。”
绿仪一头汗水地奔进来,看到秦可儿趴在长凳上,就惨声呼着扑了过去:“主子!”
皇帝听到哭声,走向秦可儿,看她衣服的前襟还滴着水,旁边有个盆子,剩了半盆,一下子就明白秦可儿被打昏了过去,又被“泼”醒的,顿时勃然大怒:“把司徒静带下去,禁足蘅芜殿,没有朕的手谕,谁也不许探视!”
司徒贵妃享了十几年的荣华尊崇,还是第一次被皇帝疾言厉色,顿时面容顿变:“皇上,你要……”
“下去!”皇帝一脸的厌恶,“飞扬跋扈,以至无极。私杖朕之宠妃,你眼里可还有朕?昭容之尊,连皇后也不能轻动,你只是协理六宫!”
司徒贵妃脸色苍白,定定地瞪视着他,忽地大叫:“臣妾是来问话的,秦可儿满嘴胡言,才动了怒……”
秦可儿惨然笑道:“我这晓清殿里,谁都知道,不备杖的。难道司徒贵妃是带了这两根东西当礼物送给我的么?”
司徒贵妃恨恨地瞪着她:“狐媚惑主,莫过于你。自己和三皇子行那苟且之事,如今还要在这里花言巧语。皇上,臣妾是为皇上委屈啊,所以才悄悄地带着人来责问秦可儿的。”
绿仪泪流满面,正拿了帕子替秦可儿擦脸。发鬓虽乱,绿仪却替她都梳向脑后,露出整张白玉似的脸盘来。
左颊上的一道血痕,便更是触目惊心。绿仪惊呼一声:“主子,这是……”
“自然是指上戴着套子的人打的,这个轻着呢,不太痛的。”秦可儿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先替我拿金创药来上是正经的,到时废了一条腿,可怎么伺候皇上。”
这一主一仆,全然把皇帝和贵妃置之脑后,只顾在那里收拾。
皇帝瞳孔一缩,下意识地看向秦可儿,见她容颜惨淡,心里微痛,却仍是怒容满面:“秦昭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