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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人让林二郎陪着刘静安一起去找李将军。因为刘静安之前一直住在乡下,后来来到梁州,也只在家中闭门读书,根本不认识哪儿是哪儿。
林二郎爽快地答应了,他带着刘静安去城守府找那位李将军。
刘静安年纪虽小,行事作派却很大气。他和那位李将军素不相识,也不知道人家脾气禀性,却一点儿都不怵头。
刘静安在林二郎的指引下,来到城守衙门外。林二郎要替他去求中军通禀,他却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办。”
说罢,他向前走几步,对着城守府的正门一跪,随后把折扇举过头顶,朗声说道:“烦劳中军大人代为禀告李将军——学生刘静安,前梁州城守刘讳彦昭之子;先父为梁州城捐躯,惨死于叛军之手,求李将军恩典,体恤学生,让学生安葬先父,入土为安。”
中军听明白刘静安的话后,忙向内传禀。
不多时,中军出来,说:“刘公子,李将军相请。”
刘静安跟着中军步入府门,一直来到大堂后的书房内。李将军正在这里等着他。
刘静安进屋,跪下磕头,自报家门,同时将折扇呈上:“这是晋王爷赐给学生的外曾外祖父的。”
李将军听说是晋王赏赐,不敢怠慢。他起身离座,双手恭敬地接过折扇。打开一看,上有晋王的提字和印章,是赠给一位名叫“砚田先生”的人的。
这位李将军是晋王手下的得力之人,名叫李学厚。他是位儒将,颇有些见识,并非只会武功的莽夫。他看到“砚田先生”四个字,不由一楞。随后他问:“请问刘公子,令外曾外祖父贵姓?”
“姓黎。”
“噢——原来是钦天监黎大人!”李将军恍然大悟。他把折扇地放在桌上,对着扇子恭敬地拜了两拜,随后又交还给刘静安。
李将军亲自把刘静安搀扶起来。他打量了一下刘静安——这孩子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虽然长得纤细瘦弱,举止却落落大方,是大家气度——李将军暗中赞许,不由点了点头。
李将军又说:“曾听人说,黎大人善观天相,能演过去未来之变化。只可惜,吾辈生之晚矣,不得亲睹黎大人神乎其技。”
随后,李将军让人给刘静安看座。
刘静安告座,重又跟李将军说明来意。
事情果然如徐夫人所料,李将军态度十分客气。他说他会派人去义庄取回刘大人的遗体,在城守府衙门内摆设灵堂,供全城百姓祭奠。同时,他还会上表皇帝,说明刘大人以身殉城的忠义刚烈,请朝庭表彰并抚恤遗属。
李将军还说,他会让人把城守府后宅尽快收拾出来,再派车马仆役将徐夫人迎回府来。
稍后,刘静安告辞的时候,李将军又命手下亲送刘静安回去。
刘静安回到葫芦巷,把他此行的经历,原原本本地禀告给母亲得知。
兰香在旁边听着,替她家夫人欢喜得直掉眼泪——夫人这些年没有白熬,大少爷年纪虽尚小,行事作派却已经像个男子汉了,夫人终于能指望上他了。
徐夫人听着儿子的讲述,也欣慰得直点头。
隔了两日,李将军便派了车马仆役来接徐夫人和刘公子。
徐夫人母子,在半月之前是半夜三更偷偷跑过来的,今天却是风风光光坐马车走的。只是葫芦巷巷口狭窄,马车只能停到巷口外,徐夫人母子只能步行出巷。
整条街巷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但是因为惧怕官兵,大家都躲得远远的,不敢过来。
只有林二郎一家人,跟着徐夫人一家出来,到巷口送别她们一家人。
“小妞妞,改天要去城守府里找我玩儿啊!”刘静安跟秦氏怀抱里的林妞妞告别。
林妞妞问他:“去了有好吃的吗?”
刘静安听不懂林妞妞的意思,却还是喜欢听她咿咿呀呀。他拉着她的手,说:“你快些长大啊,可不要再随便尿人一身了。”
“不不不……”林妞妞冲刘静安吐泡泡,心说,等我长大后,你会明白这句话是说“你放屁!”
刘静安忽然说:“小妞妞,你还没有学名,我帮你起个怎么样?不如就叫林太平!”
“太平?!”林妞妞一楞。随后她大骂,“你个二货,不知道管女人叫太平是骂人的话啊?你才太平呢,你全家都太平。”
可是旁边林二郎等人却一齐点头,赞道:“这名字好,天下太平啊!”
林妞妞撇了撇嘴,终于哭了。
刘静安却说:“小妞妞舍不得我们走呢!”
“你个自作多情的二货!”林妞妞哭着骂道。
林二郎夫妇回到家,又开始管林妞妞叫林太平。
林妞妞又撇嘴。
秦氏端来了米糊,说:“太平,吃饭了,吃饭长大个儿啊!”
林妞妞把眼泪憋了回去——那个什么,好好吃饭长大个儿;那个什么,她娘是“乳神”,她怎么也不会太“平”了……吧?
林二郎本想去城守府找点儿事情做做,每日领一升官粮回来。可是他听邻居赵大伯说,城守府征的民夫,现在没什么好活儿,不过是清理东城边那片废墟。他又听正在做这个差使的人说,有时会从废墟中挖出死人来,非常恐怖。
林二郎向来胆小,他可不想去做抬死人的差使。
秦氏说:“哪有那么多死人,怎么恰巧就会赶上?再说了,干活儿的人那么多,大家在一起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林二郎还是直摇头。他说:“你可不知道,当天城破之后,叛军见人就杀。还把东半边的城点着了。看到有人跑出来,就用箭射杀,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的,肯定就被烧死了!”
秦氏没话说了,虽然叛军大部没在梁州城停留,但是城破那夜,确实是梁州城最伤痛、最恐怖的记忆。
秦氏猜想,林二郎那夜肯定是受了惊吓,所以才这般胆小。她不敢十分难为他,叹了口气,去厨房准备晚饭。可是她到厨房里掀了掀米缸,又开始上愁——不知道这点儿粮食还能维持多久。
林妞妞看看所剩不多的米粉,也含着手指发愁——“乳神”已经彻底断流了,会偷粮食的胡图小哥也走了,等米粉吃完后,妞吃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