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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云听到梁愈忠这样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虚弱的笑,脸是对着梁愈忠的,可是锦曦怎么感觉他的眼睛,却是在‘看着’站在梁愈忠身侧的自己呢?
“这位大叔,你真是个好心地的人。”沧云道。
“沧小哥千万别这样说,我惭愧难安啊。要不是我撞了你,你也不会……”
“大叔千万别这样说,也怪我自己不好,双目失明还往路上跑。”沧云也惭愧道。
一旁喝完茶的灵宝插腔道:“少爷别自责,大叔也别自责,要怪就怪我不好,我要是不被那水蛇咬,不中暑气,少爷就不会慌忙去找人拦车……是我不争气!”
“灵宝,别说傻话了,你采夏枯草,不也是为了我么?”沧云亲和的对着灵宝那边笑道。
灵宝遇上沧云亲和的笑,下意识垂下眼皮子,少爷如今演戏,真是越来越追求逼真了,这一趟逼真的代价真是大的……
“沧小哥,你们主仆真是感情深厚。”梁愈忠由衷叹道。
“大叔过奖了,我和灵宝,虽是主仆,我却将他视同弟弟。”沧云谦虚一笑,道。
弟弟?灵宝眼皮子猛地跳了一下,心道我可不想被你当做弟弟,你那亲弟弟,被你四处追杀,都不晓得躲到哪里去了!
“对了,沧小哥,这是我闺女,听她说你们以前见过的,闺名叫锦曦。”梁愈忠将锦曦推到前面。
锦曦抿嘴一笑,道:“爹,他的眼睛又瞧不见,我站墙角里说话都成,不用推这么近!”锦曦说着,往后退了两步,受不得他腿上那传出的淡淡的血腥味。
梁愈忠没料到素来说话办事很老成的锦曦,竟然会当着沧云的面这样说,尴尬的看了眼沧云,又转头略有不满的看了眼锦曦,朝她皱了下眉。
锦曦明白他皱眉的意思,当着矮人不说短话呗,锦曦对别人是不会这样的。但是,沧云是个例外,锦曦一贯对自己的直觉,都很信赖,这沧云,给他的感觉有些异常。
梁愈忠无奈的收回目光,那边,沧云听到锦曦说的话,不仅没有恼怒伤心,脸上反而多出一抹熟人重逢后的惊喜来。
“梁东家?是不是你?”他惊讶的问。
“嗯,是我,这里是我家,撞到你的人是我爹。”锦曦淡淡一笑,跟他招呼道。
“灵宝,你听见了没?这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咱们跟梁东家这一家子多么有缘啊,兜兜转转,竟然到了梁东家这?”沧云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和兴奋,而多出一抹红色。
灵宝闷闷的‘嗯啊。’了两声,捧着茶碗继续喝茶。天下是大,世事确实奇妙,可这趟混进梁家,不正是少爷您亲自布下的局么?
“我就说嘛,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像这么好心地的大叔,那家里的人铁定也都是好心地的,瞧瞧,竟然是梁东家的爹?好心地的人,这都聚到一个屋檐下了!”沧云兀自道。
梁愈忠被他夸赞的有些不自在,在锦曦耳边低声道:“曦儿,我先去灶房那里看看,你在这好好关心下沧小哥,打听打听他口味喜好啥的,回头咱照着去招待!”
锦曦点点头,道:“爹,那爷那边,你啥时候过去?”要不是老梁头将梁愈忠催回来,梁愈忠也不会遇上这档子事,还带了个祖宗回家供着,好吃好喝的招待着,锦曦想想就觉得郁闷憋屈!
提起老梁头和梁愈林那边的事,梁愈忠脸色就很不好,想了下,道:“你爷要有事,还会派人过来催的,眼下这家里,也走不开了。就这样吧,我先出去了!”
梁愈忠走后,屋子里就剩下沧云主仆和锦曦,屋门开着,蔡家父子偶尔从门口院子里急匆匆经过。
“梁东家,你别杵在那啊,快坐下吧,别客气!”沧云毫无意义的扭着脖子,用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锦曦,招呼道。
“你怎么晓得我是站着的?难不成你的眼睛能瞧见东西?”锦曦试探性的问,目光在他身上来回审视。
“呵呵,能瞧见东西,我还能钻到你爹的车轮子下面去么?这眼睛瞧不见了,耳朵就比常人要灵敏,我用听的呢!”沧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温和的笑起来,露出两排整洁白皙的牙齿。
见惯了乡下男人们,因为抽旱烟喝烧酒喝黄茶,还有不良的饮食生活习惯,造就的一嘴大黄牙后,锦曦看到沧云的牙齿,真是惊羡了一把。
“灵宝,你快招呼梁东家坐呀!”沧云吩咐灵宝,灵宝搁下茶碗看了眼这边,闷闷道:“少爷,你还真是喧宾夺主了,这就是梁东家自个家!”
沧云讶了下,随即自嘲的笑了笑,道:“瞧瞧我,又犯糊涂了。”
“沧少爷,你甭跟我客套了,你能跟我说说,你怎么没回京城吗?”锦曦单刀直入问道。
“哎,这事就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的……”
“那你就长话短说,废话少说。”锦曦很干脆的打断他的话。
沧云愣了下,灵宝也是惊讶的抬眼看向这边,这个梁姑娘恐怕还不晓得她在用什么样的语气,跟一个什么样的人说话吧?
沧云干笑了两声,出乎锦曦的预料,他不仅没有恼火,还很简洁的将没有去成京城的缘由给说了一遍。
原来,在阿福阿贵回来传话的翌日,就开始下雨,回京的时间就往后推延了好多日。好不容易雨停了,沧云的乳母胡氏,让她的大儿子赶着牛车送沧云和灵宝去县城,计划是到了县城,就租一辆舒适些的马车,直接回京城。
回京城的盘缠沧云主仆还是有的,可是,当日他们三人到了县城是下昼,找了间客栈歇脚打算明日天一亮就去雇马车。当天夜里,胡氏的大儿子趁着沧云和灵宝熟睡之际,不仅偷走了他们盘缠,还把他们主仆给撂在客栈里,自己跑掉了。
幸好灵宝身上还揣着买夜饭时剩下的二百文钱,主仆两个回京无望,在县城又举目无亲,思来想去,还是得回胡村来找那偷走银子的胡家长子。
“两百文钱,从县城到胡村,牛车都雇不起。最后还是你们长桥镇有位张屠户,去县城拉猪,我和少爷磨破了嘴皮子,那张屠户才勉强让我们二人搭乘了一段路。”灵宝补充道。
回头得去张屠户那求证一番,看看他们所言是否符实!锦曦暗想。
“回到胡村后,你们找回了那些盘缠么?”锦曦追问。
灵宝愤怒着透露,道:“少爷乳母也是蒙在鼓里,气得半死,那长子自打那日偷了我们的盘缠,就再没见着人了。过了两日,有人来他们家要债,我们这才晓得,那家伙竟然是个赌棍,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赌债,我们那盘缠九成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沧云轻叹出一口气,接过话茬道:“屋漏偏逢连阴雨啊,乳母原本还想着把家里后院的两头半大的猪崽子给卖了,换钱还给我们让我们回京城去,那伙要债的一通抢拿,如今都家徒四壁了,乳母上了年纪身子骨不好,这样接二连三的受气和受吓,一下子就病倒了。”
“乳母家的儿媳妇吓得捡了几件衣裳跑回了娘家不回来了,二儿子追他媳妇去了,如今家中就我们三。”灵宝道。
“少爷不忍看着他乳母就这样病着没人管,我们又也是要钱没钱,要能力没能力,只能过来长桥镇这边那儿媳妇娘家找那二儿子家去。”灵宝道。
“那儿媳妇娘家在哪个村?”锦曦问。
“就在那前面的高家村,出长桥镇就是。”灵宝道。
高家村?锦曦晓得,就在镇子边上,距离梁愈忠撞人的那片小树林不远。“高家村我熟呀,是哪一家?你们找着了没?”锦曦接着问。
“高长福家,找着了,二哥也回去了,二嫂不愿意回,给了两只葱油饼和两只水袋,装在一只篾竹篮子里说是让我们拿回去给乳母,就把我和灵宝给赶了出来。”沧云苦笑着道。
“我们照着原路返回,路过那片林子,我瞧见了一处小水塘边长着好多夏枯草,记得以前在京城听那些给少爷诊断的大夫们说,夏枯草能卖钱,我就忍不住想采摘些去卖点钱,没想到被水蛇咬了,还中了暑气,少爷为了救我,跑到大路上找人,这才遇上了好心的梁大叔……”灵宝说完这些,垂下头,坐在那里一副世事难料的郁闷犯愁样子。
沧云和灵宝在说这些的时候,锦曦的目光一直在暗暗的观察他们主仆的微表情,想看出他们是真言还是谎言?事实证明,要不是他们的道行很深,就是锦曦这回的直觉有点偏移。
高家村,高长福,这些人确实存在,因为高家村距离镇子不远,有些高家村的人都是他们孙记的熟客。
锦曦犯难了,真的很难做出判断。
锦曦正思忖的当下,听到沧云在那里安慰灵宝道:“别难过了,如今我们遇着了梁东家,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放心吧,梁大叔先前也说了,会好好照料我们主仆的。等我们伤势一好,假若在这边也还能适应,大不了就不回去了,横竖我爹的儿子多了去了!咱们就在这偏南些的乡下地方落脚也不错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