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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
翌日,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锦曦翻身起床的时候,锦柔还在床上睡得正浓。锦曦轻声穿好衣裳鞋袜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孙老爹和孙大根,孙六福等人就来到了孙老太家,而里正那边则去动员村子里的汉子们去了。只待等会村里汉子们都来了,大家伙再商议出发寻孙大伟的事情。
可是,相比较上回发动村民帮助锦曦家寻找阿财,这回,里正的动员工作,显然是无功而返。
这些村里的汉子们听说是要去寻找孙大伟,大都找尽借口百般推诿,不愿意来帮这个白头忙。也有寥寥几个愿意相助的,但是拗不过家里的人和事。
“运宝倒是答应了,可是运宝家二闺女上吐下泻,昨夜折腾了老半夜没合眼,我也不好开那个口。”
“大放那小子也有意向相帮,还没出声答应,就被他娘给拦了。”
里正在堂屋里懊丧的将先前发动村民的情况大概反馈给大家。
“大放他娘说了,只要不是拉她家独苗大放过来献血,什么忙都愿意帮,但一听说是帮忙找大小子,大放娘就不乐意了!”
“为啥不乐意啊?在村里处那么多年,我记得我可从来没有哪里那嫂子红过脸啊!”春花睁着一双肿如核桃的眼睛,疑惑的问里正。
里正皱了下眉,一脸为难之色,很不想讲原因但最终还是讲了。
“还不就是你家铁生,早两年前欺负人家大放母子孤儿寡母的没依仗,冒犯过大放娘!如今你家铁生残掉了,人家儿子也大了,你家有事求到了人家头上,自然是要秋后算账的!”
里正此言一出,屋里人都沉默了下来,暗自叹气感慨。
锦曦也起床了,穿戴整齐的坐在孙氏身侧听着,听到这里,也不禁微微蹙眉。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因果循环,善恶有报!
想到自己家上回为了寻找阿财,去动员村里的男人们,三十多户的小山村,几乎挨家挨户都来了男人。
锦曦知道,这些人之所以这么给力,一则是因为自己家这几年在孙家沟结下的人情,从租赁了村里的茶园,收购农作物,收购麻线手套等等事件来说,孙家沟几乎家家户户都受了锦曦家的实惠。
二则,锦曦家请人帮忙做事,从来不会白占人家的功夫,好酒好菜的招呼着。如上回阿财那事,孙氏她们根本没有心思和功夫准备饭菜招待,便备着礼品挨家挨户的送去,作为答谢。
至于动员大家为文鼎验血输血这事,仅仅建立在之前的人情上,则就显得苍白单薄了。于是,素来手紧的锦曦,这才做了一回散财童子。因为她相信,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而对于这些贫瘠的山沟沟的村人而言,一两银子就足够让他们眼前发亮的了!
但是,春花家则不同。
孙铁生臭名昭著,祸害完了村里人就跑出去祸害别村的,大家厌恶他还来不及呢!
春花更是拿不出钱来犒赏,光凭两句谢谢和几个磕头?这大正月的,虽然早就打了春,但山里还是春寒料峭,人家还不如在家里被窝里窝着来得舒坦呢!没有人过来相帮,在锦曦看来一点也不稀奇。
所有人都在沉默,春花却沉默不下去了,一张憔悴的脸痛苦的扭曲着,当一个人痛苦,焦虑,愤怒到了极限之后,她的眼睛里反而没有了这些怒火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黑暗,是那种痛若心死的黑暗在翻滚。
“孙铁生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啊……”春花牙关咯咯着,只咬出这样一句,便没了下文。
孙老爹颤动着花白的眉毛,把旱烟杆子从嘴里拔了出来,打断了这堂屋里的沉默。
“他们不来,就咱们自个去找寻吧!”
里正看了眼堂屋里坐着的人,妇人闺女和小娃子们撇开,重伤尚未痊愈的文鼎也不能算在内,能真正作用的就几个人。
“六福,大根,阿财,阿贵,再算上咱们两个老家伙,也就六个人。这山巍峨绵绵,山路如蛛网,林子更是一片接一片的,恐怕难寻。”里正分析道,基本没什么可观的前景。
“里正伯说的在理,这样茫茫大山,别说是我们几个,纵然出动全村的人,想要找到一个小子也无疑是大海捞针,所以,我们不能这样盲目且毫无章法的出去找寻,必须要制定出一个周详的策略。”
文鼎坐在那里,俊眉微拧,沉思道。
众人的目光都齐聚在文鼎的身上,锦曦的视线也朝他看过去。
因为屋外天才蒙蒙亮,堂屋里光线晦暗,所以点起了许多盏火烛,将屋里的人和物皆笼罩在一片明亮温和的光晕中。
文鼎就坐在一盏火烛旁,因为早期凉寒,紫色海棠花的长袍外面,还罩了一件黑色云纹大氅,墨发高挽,用白玉长簪定住。
锦曦的目光落在文鼎那张鬼斧神工般的冷峻面容上,烛火再温暖柔晕,似乎也照不进他眼中的那一片深邃。此时,他的面容是冷峻的,神情是凝重的,态度是严谨的,当他用这样的神情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时,却偏偏能产生一种神奇的魔力。
锦曦的目光微微眯了眯,小心脏不由得突突的狂跳了两下。
这家伙的魅力,真不是盖的啊!他似乎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尊贵超群的气质,在一群人中,他便是那个焦点核心。
但是,他又具备一种对这种气质,操控收放自如的能力。在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不轻易外放出来,很低调。但是既然现在他这样开了口,那么,他必定是有了计较,锦曦暗暗想,看着他的目光明亮了起来。
“文兄弟,你既然这样说,是不是有了什么更好的计划和打算?”
孙老爹颤动着花白的眉头探身询问文鼎,其他人的目光都齐齐凝聚在文鼎的身上,春花更是如同瞅见了救命稻草般,期待的看向文鼎,搁在双腿上的一双手,将衣裳揪得皱成一团。
文鼎略略沉吟了下,接着道:“我记得上回从三叔那里间或听到他们去麻油叽的事情,当时是大小子带的路,对么?”
大家连连点头,锦曦也是暗暗抚眉,快别提那回了,要不是大小子乱带路,爹和庆阳哥也不会大冷天的在山边的树林子里,听了一晚上的狼叫!
“这么看来,大小子在辨认道路这一块,很是生疏,但是,他一面又是打定主意要离家出走的,大家想想看,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小子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会是哪里?”文鼎谆谆引导。
锦曦恍然,接过文鼎的话,大声道:“麻油叽!”
众人都朝锦曦这边讶异看来,文鼎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锦曦的身上,微抬下颚,朝她做了个赞赏和肯定的表情。
“大小子打小就没出过山吧?在山里,他去过最多的地方就是麻油叽。”春花惊愕道。
“十之八九是去了那里,哎呀,我们昨日光顾着往山外去找,倒把通往麻油叽那边的路也疏忽了。”孙大根一拍脑门懊丧道。
里正站起身,对众人道:“既如此,那就让六福和大根跑一趟麻油叽!”
“此去麻油叽很有一段山路,家里那头老牛刚刚怀了崽子,怕是受不起这折腾。”孙六福担心道。
孙大根家没有牛,但是两人步行的脚力,恐怕一天不能奔个来回,若是明日回来,那家里这边等消息的其他人,岂不又要急得疯掉?
锦曦也是暗暗蹙眉,家里的马车和牛车全被孙大虎,梁愈忠梁愈洲他们分拨的赶走了,不过,文鼎有辆马车,就停在后院的牛棚里面。
不过,那马儿不是普通的枣红马,而是擅长于行山路的矮腿子马,用这一带的土话叫做‘山马’,山马的价钱比一般的枣红马都要昂贵。
文鼎的马一直栓在孙老太家后院的牛棚里,每日都是阿贵过去亲自喂它草料和水。
所以,作为主人的文鼎没有发话,锦曦自然也不能待他做决定。
那边,文鼎微微额首,侧首吩咐阿贵:“去把我的马车牵来,送他们一程。”
阿贵躬身应是,急急退了下去。
孙六福孙大根他们都去观赏过后院牛棚里那匹‘山马’,一片枣红马的价钱,都已足够他们这样的庄户人家三五年的花销,更何况那更甚的‘山马’呢?
在现代,但凡男人,大多爱车。在古代,那自然是马了。
当听到文鼎要把山马借给他们用,孙六福个孙大根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孙六福嗫嚅着想要说点什么,被文鼎抬手制止了。
“找人要紧。那马儿性子烈,你们恐怕难以驾驭,我让阿贵随你们同去!”
文鼎神情淡淡,只是简单的说了这句话,冷峻的面容神情却是真挚的。孙六福和孙大根有些诚惶诚恐起来,还想再说几句客套话,被里正摆了摆手打断了。
“文兄弟说得在理,救人要紧,有什么话,回头再说,赶紧去吧!”
人家文兄弟如此豁达慷慨,再继续在客套话上纠缠,未免显得自己这方小气了。里正如此想道,这时候,外面院子里传来马儿打着响鼻的声响,里正便催促着孙六福和孙大根出了门。
春花在这其间一直咬唇没有作声,直到这时突然站起身,朝着文鼎,孙六福,孙大根几人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的磕在冰冷的土巴地面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