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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本就心性随意,这会儿因心中惦记的事情跟好兄弟说开了,就更为高兴了,这话也就更多了,这一餐饭,林靖跟宝玉两人用的倒是不错。
林靖看这宝玉兴兴头的样子,想了想,决计还是把那个事情跟宝玉提上一提。手中埝了捻茶盏,看了看暖晤里服侍的两个丫鬟,道:“都下去吧,我跟二爷面前不用这么些人。”说着,又含蓄的看了看宝玉身边的芝草。
林靖这边的人都放下手中的东西,行了个礼,退下了。芝草看了看宝玉,又眼巴巴地看了林靖,勉强扯出了个含泪的笑,对宝玉道:“二爷,那我,我先到门口略微站站。”
宝玉开始还不明所以,转念一想,明白林靖是有什么体己话儿要说,马上笑逐颜开,根本没看芝草,连连挥手道:“去吧去吧。”
林靖不出声,只是低头给宝玉面上了一杯淡酒,眼角,却看到那芝草磨磨蹭蹭地走在了最后,心中冷哼,在自己面前,还要做这种小把戏。只是转念一想,却又另有了个主意。
等人都出去了,林靖也跟着到了门口,让那两个丫鬟去厨房交待一下,要一锅暖暖浓浓汤色乳白的鲫鱼豆腐汤,眼角却是看都不看芝草一下。
等再次回座,宝玉早就按耐不住了,没半点儿婉转,急吼吼的看着林靖道:“好兄弟,你有什么事要说?”
林靖看着面带兴奋、一脸无知的宝玉,心中再次叹气,故意把脸色冷了下来,道:“二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大事瞒着府上?”
宝玉见林靖板上脸,心中已经是忐忑了,直思量着,除了前些日子的莽撞,还有什么事情惹了好兄弟,只是想来想去,好像都没有,而且,林兄弟是再好不过的人了,大气着呢,从不在小事上头跟自己计较,这点,跟妹妹就大不同。只是,越是亲近之人,才会求全求毁,妹妹同自己这样计较,那也是待自己不同于旁人,各外亲近罢了。可,这,难道林兄弟不把自己当知己?
只是马上,宝玉又推翻那想头,林兄弟怎么会跟自己不要好呢,往日那点点滴滴,可是历历在目呢,他们还说了那么多的知己话。林兄弟只是不会同人计较罢了。是了,妹妹只是个女子,未免小性。
这样胡思乱想,宝玉根本就不知道扯哪里去了。
林靖看这宝玉直愣愣的瞪着自己,半天没吱一声,就有点儿不耐烦了,轻轻敲了敲桌面:“二哥哥,你想起来了没有?”
“啊?哦,没有没有,还请兄弟你教我!”宝玉被轻击声唤回过神,只觉得林兄弟板着脸的样子也特别好看,不知怎么的,心中直跳,竟然不敢直视这样的容颜,慌得他马上垂目,却又被林靖那放在桌上的手吸引住了眼神。
那只手,不大,生在男子身上,只觉得秀气,只是却又不女气,手形修长,根根手指,骨节分明,却又极整齐漂亮,看着爽利有劲。肤色极白,衬着那翡翠指环翠绿欲滴。指腹略有茧,想来是挽弓练字磨出来的,却不失美感,只觉利落。而指背手背肌肤却又极为柔腻,那只上好的羊脂玉板指套在那儿,感觉上却好像分不清玉好,还是手背好?越看,越想让宝玉摸上一摸,细细品品,到底是哪个才更为细腻。
宝玉眼看着那只手,就有点儿恍惚,没想到,耳边却刮进了几个字,只如霹雳,让他把三魂六魄,都震回了身躯中,把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了的脑子,带了回来,只听到林靖在那儿问道:“那猫儿眼胡同,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林靖看着宝玉半张着嘴,像是痴傻似的看着自己,不觉心中一闷,只觉得自己真是多管闲事。只是,宝玉对自己还真用心,自己也没法子明知不妥,也不提醒他一下。这样昧着良心,还真不是自己所为。罢了罢了,只求自己安心而已。
这样想着,林靖按下不耐,换了个语气,慢慢说道:“我那小厮,几次在猫儿眼胡同一家住户外头,听见过你那身边的茗烟在里头高声说笑,把这当成个趣事告诉于我。开始,我只以为,说不定,那家跟茗烟有旧。”
林靖一边说,一边看着宝玉,只见宝玉脸色通红,头也慢慢低下来了。林靖继续说道:“直到有一日,我也路过那儿,不光听见了茗烟的声音,还看见你的坐骑。而回府,却听人说,你去北静王爷府上了。倒要请教二爷,何时,北静王爷府,搬到了猫儿眼胡同?”
宝玉脸上如滴血,讷讷不能言。林靖欣赏了一会儿,准备再接再厉,她才不想管宝玉什么外宅之类的事情,只是提点一下而已。
可哪想到,宝玉忽然抬头,“好兄弟,我本不该瞒着你的。你跟我,不同旁人,说与你听也没什么。那里,是我替袭人租的院子。”
这一开口了,宝玉也不隐瞒,只把怎么去的袭人家,觉得她家不好,想着替他们家找个地方,而后却不知怎么的,就袭人一人搬过去了等等,说了个底朝天。语速又快又急,林靖几次想打断,都查不进口。只等一气儿说完了,这人才像是口渴,端起林靖跟前的茶盏,一口灌了进去。
林靖看了看自己的茶盏,又看了看宝玉跟前的酒杯,闭了闭眼,不提了,只当是没看到,等下自己再新那一个就好。只是如此,就忍不住刺一下宝玉,“我才疏学浅,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倒要请教二爷,如此这样,跟人家那些酒色之徒在府外置的那些外宅,又何不同?”
没什么不同,所以宝玉才觉得说不出口。这会儿听林靖这样问他,宝玉脸上的红,就褪不下去了,半低着个头,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事情,宝玉也觉得不太对,只是到了那个地步,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也想过,是不是要禀明老太太,索性把袭人接回去,把那事情瞒下来就好。袭人照样跟着自己,一切,就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只是,他才同袭人提了个头,袭人就连连摇头。袭人说,她得罪了林家大爷,老太太一定不会轻饶了自己的,怎么可能还让自己回去?就算回去了,没准也不是在他屋子里服侍了,只不定在那儿当个粗使丫头。她倒是不怕吃苦,只是舍不得离开二爷。
被袭人这样一哭一说,宝玉也觉得确实如此,倒是不提这个了。后来,袭人倒是又说起来了,说是要想个长远的法子。说到这个长远的法子,宝玉还是忍不住害臊。袭人倒是坦然,她是二爷的人了,自然想着给二爷生儿育女的。她说,既然两人想长久的在一起,那就不如要个小宝宝,慢慢拉扯到个六七岁。这样,老太太看在宝宝的份上,也能同意了他们在一起了。
宝玉是不懂这些弯弯绕,他只想姐姐妹妹长长久久在一起,日后他死了,就让那些姐妹们的眼泪把自己淹了,既然袭人说那个法子能长久在一起,那就听她的。所以,一得了空,宝玉就去看她,也把身上的那些体己银子和好东西拿去给袭人。
只是,宝玉虽然不太懂那些,可也模模糊糊觉得说不出口,这会儿低着头,正向着法子怎么开口呢。
林靖是不知道这些,不然,还真要诧异,袭人真不知死字怎么写吧?母凭子贵,想得确实不错,可她怎么不想想还有个去母留子。孩子长到六七岁,记得人了,可那又怎么样?荣国府是在乎庶子的吗?要是在乎,那什么环三爷琮哥儿,怎么就养成那样?不要说,这宝玉还没结亲,就有了外宅孽债,这不是丑闻,什么还是丑闻?怎么还会留下丑闻主角?到那时,她能仰仗什么,不就是宝玉的怜爱?可宝玉的怜爱,管用吗?管用,她怎么还被谴出府?
宝玉还在想着怎么开口,林靖却没那闲心在听了,她只是为了提醒宝玉而已。再次敲了敲桌面,林靖问道,“这事,你告诉了薛蟠?”
宝玉愣了愣,忽然醍醐灌顶,他了悟了,原来,林兄弟是心里不舒服了,使小性了!林兄弟知道了袭人的事情,又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薛蟠也知道了这事情,还是自己亲口告诉薛蟠的,让林兄弟觉得,自己能把这个秘密告诉薛蟠,而不是说给他听,那在自己心里,是把薛蟠看的比他还重!
宝玉一想到林靖吃醋了,竟然是浑身舒爽,才刚他还想着林兄弟是不是跟自己不够亲近,这会儿就给了他个好答案,不是不够亲,是宝玉他做的不好,没有看清林兄弟心中藏着的事情。
“好兄弟,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原是第一个要告诉你的。”宝玉一把握住林靖的手,就把当日自己要借银子,阴差阳错的借了薛蟠银子的事情告诉了林靖,一边说,还一边高兴的咧着嘴角。
林靖实在不知道这事有什么好笑的,只是忍耐着,提点了宝玉几句。让宝玉稍微上点儿心,毕竟如果有孽债,本就不好了,再来个父不详的孽债,就跟是糟糕了。
只是,看着越来越高兴的宝玉,怎么总觉得,这节奏,就没匹配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