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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魏氏端着参鸡汤笑着进了厢房:“大嫂,这是才熬好的汤,快趁热吃了。”
何氏见她亲自端过来,忙不迭叫丫头接住:“怎么让你送过来,厨里的婆子又躲去哪里了!”
魏氏笑着坐在她的榻边:“打什么紧,我不过是顺手送了过来,大嫂今日可还好,有没有动静了?”
何氏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苦笑道:“还不见动静,也不知这孩子是不是有意折腾我这当娘的,连郎中都说了就在这两日,怎么到现在还没点响动。”
魏氏有些羡慕地望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道:“大嫂不必着急,想来再等等就会好了。”
何氏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她挥挥手让房里伺候的丫头都退下,拉着魏氏的手:“听说阿家要替云娘买一处庄子,可有这事?”
魏氏微微蹙眉,颔首道:“阿家早前是吩咐过,替云娘打听一处合适的庄子,日后也好算作陪嫁。”
何氏听得一肚子气,她强撑起身子坐起来:“阿家这是把云娘当自家女儿了,连嫁妆都要替她打点起来。”她拉住魏氏,低声说着,“咱们妯娌也不怕说心里话,云娘再怎么也是个弃妇,如今还怀着孩子,且不说有没有人家肯娶她,就是有怕也要等上好些时日,阿家这会子就要替她买庄子,之后怕不是要帮着置办全套嫁妆。”
“我虽然不管事,但都听说了,阿家要替云娘买庄子,这样日后说亲能说个好些的人家。”何氏恨铁不成钢地嗔着魏氏,“你说说,着要贴补到什么时候去。”
魏氏却是不以为然,她低着头,轻声道:“大嫂,云娘是个懂礼的,先前的铺子就不肯要我们出银钱,她一个妇道人家独自打理成衣铺,终究是艰难,还大着肚子,阿家也是想让她好过些,才会买个庄子给她,她是不知道的。”
何氏没好气地道:“你呀,烂好心!买个庄子少说也要花上数百金,这还只是开头,之后要贴补更多,一直到云娘出嫁才算是个头,若是嫁的不好,那更是没完了。”
魏氏不想与她争吵,低着头默默不出声。
何氏见她如此,更是怄得慌,问道:“先前那邹家大郎不是来打探过云娘的消息,却不知现在可还在长安?”
魏氏一愣,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大嫂怎么说起他来?”
何氏叹口气:“那邹大郎既然还想着来问云娘的事,自然是还是对云娘有心思的,若是叫他知道云娘有了身子,那必然会要接了回邹家,那岂不是再好也没有了,也不必费心思替云娘再寻人家,不用再花银钱贴补了。”
魏氏连连摇头:“云娘是不肯再回邹家了,大嫂快别说这个。”
“她年轻不懂事,阿家和你偏偏还由着她!”何氏愤愤道,“放着贵家奶奶不做,偏偏要去做什么商户!”她若是能嫁去贵户,怕是怎么也要留在府里,可惜没那个命,只能嫁到秦府这等商贾之家。
正气闷着,何氏忽然觉得肚子一紧,双腿之间似乎有什么流了出来,瞬间湿了一大片,她吓得叫了起来:“怕是……怕是破水了……”
西市云容成衣铺,绿柳一早就过来,带着小丫头把衣料子裁剪好,不敢耽误了送去行宫的时候。
“娘子,前边就是那家成衣铺了。听说连那些王府里的贵人都是请了这里的裁衣娘子做的新衣裙,很是贵气呢。”街市上一位娘子缓缓扶着丫头的手下了马车来,身旁的贴身丫头指着成衣铺低声说道。
那位娘子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赵记绸缎庄与苏云争夺一匹缭绫的曹娘子。她一边用团扇掩着脸,一边很是鄙夷地打量着成衣铺:“这么小的铺面,怎么也不像是会有王府贵人在这里订做衣裙的样子,该不是弄错了吧!”
她身旁的丫头忙道:“婢子从寿王府打听来的消息,就是这一家铺子,再不会错的。”
曹娘子这才有些不耐地道:“罢了,那便进去瞧瞧。”却是觉得这简陋的铺面着实有些低贱了她的身份。
一进铺子,就有小丫头迎了上来:“娘子可是要做衣裙,快请进。”
曹娘子瞧也不瞧她,开口道:“叫你家东家来见我。”
绿柳正带着丫头清点衣料子,听得这位娘子这么大的口气,转过头来看了看,笑着迎上前来:“这位娘子,我们东家娘子身子不便,怕是不能来见娘子了,不如娘子与婢子说一说,要什么眼的衣裙,用什么样的衣料子,待做好了送到府上去可好?”
曹娘子拉着脸,冷冷道:“那倒罢了,我先瞧瞧衣料子再说。若是衣料不好,不做也罢!”
她身旁的贴身丫头忙尖着嗓子道:“还不快把你们铺子里上好的衣料子拿上来,我家娘子要订做好几套衣裙,可是待嫁用的。”一副趾高气昂,眼高于顶的模样。
绿柳也不恼,吩咐小丫头把上好的绸缎、绫罗捧上来,笑道:“娘子请过目,这些衣料子都是特别挑了上好的,花样子也是长安才时兴的。”
曹娘子翻捡了好一会子,见这些衣料果然都是上乘的,挑不出什么问题来,这才作罢,悻悻地道:“衣料也倒罢了,只是不知道你这里裁衣娘子的手艺如何,若不是极好的我可瞧不上。”
一旁的丫头应和道:“我们府里可不是什么没见识的小户人家,平日穿的用的都是再好没有的。”
绿柳好性子地解释着:“娘子只管放心,我家铺子的手艺可是人人皆知的,来往的都是熟客,不会叫娘子失望。”
曹娘子向着丫头递了个眼色,丫头这才道:“我家娘子要订上几套衣裙,要瞧着贵气又不失大方的,可是待嫁用的,不能有半点马虎。”
绿柳点头一一应下:“是,我必然会好好记下。”
曹娘子见她这么说,这才无话,依旧低头翻捡料子,只是看来看去终究没有合心意的,忽而看见一旁铺子里的小丫头正捧着一匹朱红丝罗往内间去,忙喝住:“慢着,把那匹衣料送来与我瞧一瞧。”
小丫头愣住站在原地,口中结结巴巴道:“这,这不是……”
曹府丫头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还不快送过来,难不成还怕我家娘子买不起你的衣料?”
绿柳忙上前打圆场,笑着道:“娘子莫怪,这匹衣料不是铺子里的,乃是客人送来做衣裙的料子,故而不敢与娘子挑选。”
曹娘子看那纱罗线脚细密轻薄,颜色鲜艳如同新染一般,心里十分喜爱,听绿柳这般说,登时拉长了脸:“不过是匹料子,难不成还怕我买不起,就算是别人送来的,至多我多与她些银钱,让她另买一匹便是了。这匹我要了!”
绿柳登时愣住了,这位曹娘子还真是毫不讲理,说要就要,她只得好声好气解释道:“娘子,只怕是不能,这位客人怕是不会愿意将衣料卖与他人,还请娘子莫要为难我们了。”
曹娘子想不到小小一个成衣铺竟敢这般违逆她的意思,登时咬牙喝道:“你不与她说怎么知道不肯,不过是匹纱罗,我与你十金,已经绰绰有余,还不与我拿过来!”
绿柳实在是无奈,摇头道:“娘子,着实是不能卖,不如你另外挑选几匹衣料吧。”
曹娘子哪里肯就这么罢休,起身一把夺过小丫头手里的衣料子,冷冷道:“我既然瞧上了,自然不会再另外挑,就这匹吧。”
绿柳见她毫不退让,又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实在是压不住气,一字一句道:“娘子还是放下的好,这匹衣料子是宫里的贵人送来做衣裙,为过些时日的千秋节准备的,娘子若是强抢了去,只怕我们不好交代。”
宫里的贵人?!曹娘子吓得愣住了,若真是宫里贵人的衣料子,慢说是她,就是她阿爷曹博士来了也是开罪不起,可是这怎么会是宫里贵人的,宫里自有尚衣局,怎么会在这里订做衣裙?
她想着心里有了底气,恶狠狠向着绿柳喝道:“休要诓我,宫中自有尚衣局,怎么会在你这小小铺子里订做衣裙。”
绿柳此时连敷衍的心思都没有了,头也不抬收拾着衣料:“那料子上有宫制的纹样,娘子若不信,只管看一看。”
曹娘子忙低头看时,果然纱罗料子最下边角落上印着一方小小印鉴,乃是“宫贡”二字,真的是宫制的衣料。她顿时白了脸,抱着那衣料如同烫手山芋,丢也不是拿也不是。
好半天,她才把那衣料朝着丫头手里一塞,不自在地道:“罢了,罢了,既然是宫里的,不要也罢,我另外挑几匹也就是了。”自找了台阶下。
绿柳也不应声,接过那匹纱罗,让小丫头抱了下去,由得她们自己挑。
曹府丫头此时也是脸色讪讪,与曹娘子道:“娘子,这些衣料太过寻常,不如把先前那位邹霖邹府大郎送来的那几匹夹缬送来做衣裙,倒是好看。”
邹大郎?!绿柳手里一停,竖起耳朵来。她若是没记错,东家娘子那位无情无义的前夫可不也是叫邹霖?
“我瞧那邹大郎倒是有心思,听夫人说,他特意从洛阳名坊里订做了这几匹夹缬料子送来,就是为了讨娘子喜欢。”丫头轻声笑道。
曹娘子此时已是红了脸:“那一会子回府,便让人送来吧。”想着能穿着夹缬料子做的衣裙,必然能压韦五娘一头,又想想邹霖那副文雅清俊的模样,更是心如鹿撞,低头欢喜羞怯不已。
绿柳却是大吃一惊,洛阳邹大郎,那便是同一人不会错了,他又要娶亲了?这可得告诉东家娘子去,只是怕她会难过,这可要怎么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