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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粮,这并州城便守不了几日,不攻自破!突厥围城已有数日,富庶人家尚有余粮,但寻常百姓大多已经没有可用的吃食了,街市上的粮店早已紧闭门户,这个关头,粮食已是活命之物,哪里肯卖。
苏云低头沉思,看来方世同是有意隐瞒,转移了库粮,可是现在开仓放粮一事迫在眉睫,虽说先前让虫娘领着一干官吏安抚百姓,但只有开仓放粮,让城中之人都吃饱了,才能真正安下心来,否则不过几日这城里怕是要起暴*,那时候突厥人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夺下并州,想来突厥人如今还不肯攻城打得也是这个主意。
玉真长公主沉沉吐出一口气,缓缓道:“若是不能尽快放粮,这两日只怕就要起乱,城中守军怕是不能固守。”城中百姓何止数万,守军只有一万不到,还需固守城防,哪里能够平乱。
苏云心乱如麻,难道就要这样被拖死,想着早间那一幕幕,含泪的妇人,恸哭高唱的百姓,就这么看着他们饿死暴*?
方世同一干人究竟把粮食藏到哪里去了?!苏云恨不能把他抓出来,狠狠盘问一番,还有李倓的事,他也脱不了干系,可是现在无凭无据,这并州城中官吏尽数听他吩咐,俨然一个地头蛇,岂是她们这些空有高位名分的妇孺能够奈何的!
忽而她想到一个人,并州姚司仓夫人她不是曾经有过数面之缘,还曾帮她挑选过皮料子,看得出是个她是并州人氏,或许能够有所突破。
苏云顾不得多想,急急起身,向玉真长公主欠身道:“真人,我去姚司仓府上走一遭。”这会子姚司仓想必跟在虫娘众人之中一并去查看守军,不在府里。
玉真长公主知道苏云必然有法子,故而点点头,没有过问,只是叫人抱了安哥儿到自己这边,这个关头,也不知道府里的下人是不是也被吓得乱了心神,照顾孩子够不够尽心。
姚府大门紧闭,连看门的下人也都不知所踪,小巧敲了好一会子门,才有一个小丫头怯怯打开门,探头出来抖声道:“是……是何人?”
小巧低声道:“请通报姚夫人,苏娘子登门拜访。”
小丫头看了一眼马车,见不是突厥人这才舒了口气,快步进去回报,不一会姚夫人到门前,与苏云见礼:“苏娘子……”
还不等她拜下去,苏云已经大步上前拦住,低声道:“我今日乃是私下拜访,还是请夫人进去再说。”她不能叫方世同知道自己来寻姚夫人帮忙。
姚夫人莫名其妙看着苏云,苏云已是顾不得了,拉着姚夫人径直到内堂坐下,反客为主地让丫头们都退下,目光灼灼望着她,开口道:“我此次来,乃是有一事请夫人相助。”
姚夫人不明所以,苦笑道:“娘子说笑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夫人的。”她笑容里的苦涩掩饰不住,苏云俱都看在心里。
“乃是有关州城仓库库粮的……”苏云话还没说完,已经看见姚夫人脸色大变。
她猛然起身道:“娘子请回吧,此事岂是我一介妇人能够知晓的,我无能为力。”
她一定知道什么,才会这样慌张,才会急不可耐要让自己走!苏云心里一紧,方世同到底有什么威慑力,能够让并州州府所有官员尽数听他摆布,如今已经是兵临城下了,他们难道不畏死吗?
“夫人,我不知道为何并州城仓中库粮只剩下几千石,也不知为何州府上下尽数隐瞒不说,但如今已是兵临城下,围困数日,这城中百姓眼看就要断绝粮食,若是此时不能及时开仓,只怕并州乱矣,而突厥人便可长驱直入直取并州,那么一城之人身家性命尽数不保,夫人莫非以为可以幸免?”
她停也不停说了下去:“不知方长史如何说的,但是乱军之中岂能有所保全?便是不会被突厥人所杀,然已是破城,夫人以为突厥人可以放你们回大唐境内?便是回去了,旁人又会如何看待司仓与夫人?”
“夫人乃是并州人氏,如今并州遭逢大难,百姓已是在垂死边缘挣扎,夫人的亲眷也在并州吧,州府若是落入突厥人手中,并州境内还有什么可以阻挡突厥铁骑,难道他们也能得以保全?”苏云一气说了下来,看着姚夫人脸色三变,心里慢慢放下心来,更是确定额方世同乃是主使,方才姚夫人并不曾否认。
姚夫人何尝不知道苏云所想,只是姚司仓执迷不悟,一直听从方世同的话,尽然跟随他做下这等大罪,她一介妇人又能如何,只能忍辱偷生,躲在府中不敢出门,如今苏云却是登门直言相斥,她也是个知道忠孝节义的人,岂能不羞,只是……
“苏娘子……”许久姚夫人慢慢抬起头来,望住苏云,开口道:“若是我肯说出库粮存在何处,日后若是能保住并州,可否饶我夫郎一命?”她在与苏云谈判,想要用那数万石存粮换取姚家平安,不求富贵只求不被方世同牵连。
苏云微微露出一丝笑,昂起头:“夫人若肯说出存粮何在,便是救了并州一城百姓性命,此乃是大功,我虽卑微不才,但也要奏请长公主与寿安公主,替姚司仓请功,过往不究。”
姚夫人心中慢慢定了下来,她生性爽直,这等危急之时也是为城中百姓担忧,为方世同所作所为不耻,此时没有后顾之忧,自然不再犹豫,低声道:“城中胡坊之中有一处不起眼的小宅院,常年紧闭宅门,库粮于十日之前被悄悄转送到那宅院里堆放着。”
十日之前,那时候突厥还不曾叩关,足可见方世同早有准备,也是早就知道突厥将袭之事,他通敌之罪可坐实。
苏云向着姚夫人深深一拜:“夫人大义,苏云代并州百姓向夫人谢过。”
姚夫人却是满脸羞惭,忙不迭扶起苏云:“苏娘子万不可如此说,我实在是惭愧,我是并州子民,却……实在是惭愧。”
苏云要赶着去取库粮,顾不得多说,向姚夫人告别:“夫人放心,我今日乔装而至,不会叫人发现。”便是方世同发现库粮被苏云等人察觉,也不会怀疑到姚夫人身上。
没有通过方长史,苏云直接点了刺史府的近百名侍卫,到胡坊那一处宅院里将堆放在里面的数万石粮草尽数寻到,打开宅院大门,这才吩咐人叫了方长史和一干官员,连同玉真长公主一并请了来。
“方长史,此处粮草乃是一位商贾所献,说是并州城百姓岌岌危矣,他愿将这数万石粮草分发与百姓,暂度难关,实乃大义,还请长史吩咐人一一发放才好。”苏云似笑非笑看着方长史,并没有打算就此揭穿,此实危急关头,还不到发难之时,为了顾全并州城稳定,她将心头所有的恨权且按捺下来。
方世同等人在到了这一处宅院之时已是目瞪口呆,心神巨震,他们都没想道这般安全偏僻的藏粮之地居然被苏云找到了,还打开宅院大门,让市坊百姓连同所有人看,看到了里面的数万石粮食,便是想要诡辩遮掩也是不能了,幸好苏云说是一位商贾所献,并没有说这是州府仓中库粮。
只是这里会是什么商贾所献吗?方世同自然不信,他知道这私自贪占库粮之事只有他这几个信得过的下属所知,会是谁背叛了他呢?他满眼狐疑地望过去,司功、司仓、司户、司兵、司法、司土这六个俱是有把柄在他手里,不是贪赃枉法,便是杀人谋财,条条都是十分要紧的,应该不会也不敢出卖他,可是这藏粮之地如何会被苏云娘知晓了,还大张旗鼓请了自己等人过来。
看苏云娘的举动,连同长公主的神色,只怕已经疑上他了,大事不妙了,他望向苏云和玉真长公主连同虫娘的眼神里渐渐起了杀意,这几个妇人着实可恶,阻了他的大事,只有除了!
苏云不是单纯不通世事的妇人,自然知道这样的穷凶极恶之人,一旦觉得事情败露便会动杀心,她看了看方世同,连同他身后的几位官吏,不动声色,只是吩咐人过来主持开仓放粮一事,让人去城中大小市坊鸣锣高喊放粮,让百姓们尽数来此处宅院前领取粮食,留了数人在此处看着,自己却是陪着玉真长公主与虫娘先行回府去了。
才到府中,便急命人收拾细软,与玉真长公主和虫娘,尽数搬去刺史府。刺史府中尚留有近百侍卫,皆是李倓亲卫,出战之时留下来保护长公主与苏云几人的,正是用得上,连同府中伺候的下人,也都被严命小心谨慎,不得叫人钻了空子。直到此时,苏云才略略放心,她还要面对方世同的报复,还有城外等着并州城粮草断绝长驱直入的突厥人,还有许多硬战要打,不敢掉以轻心。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