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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耶律倍比耶律德光,要更了解他们的父皇,耶律阿保机的心思。
早在几个月前,耶律阿保机就派耶律倍出使到唐,表面议和,其实是安抚唐,也激起唐对渤海国的同仇敌忾之心。
毕竟渤海国一直以来,都是中原的附属国,给中原朝贡。如若契丹征讨渤海国时,唐出兵增援渤海,那对契丹来说,是个很大的麻烦。
耶律倍是很善于做这种,攻人心理的、不见血的战争的,再加上韩延徽从中周旋,即便唐不会帮助契丹打渤海国,也使其不要在他们出征渤海的时候,出兵相助渤海。
而韩延徽,一是早就了解耶律阿保机的进攻渤海国之心,二也是有私心的,毕竟契丹兵大举进攻渤海,能让与唐的边境稍微平和。韩延徽无论如何,还是忘不掉,自己是汉人。
即便耶律倍和韩延徽,都对玄清道长、乌若岩等人有私人的情感,和从心底的欣赏,但,再深厚的个人感情,也禁不住征服的野心。何况,契丹跟渤海国之间,积怨已久,渤海国又杀了辽州刺史张秀实,这新仇旧恨,是不能再忍的。
他们能做的,只是在打下渤海国的时候,尽量护那几个人的周全,使其不至于落入耶律德光之手。
就在渤海国上下人心不定地,准备过春节的时候,契丹的五十万大军,已经在西楼誓师,即刻出发。随军出行的,除了皇太子耶律倍和契丹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还有皇后述律平,宰相韩延徽等人,几乎皇族人员和全体文武大臣全部出动。
所有的大臣,也都看出了,耶律阿保机的孤注一掷。仿佛这一战,跟渤海国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因此也是一个个内心激昂,摩拳擦掌。
契丹本是游猎民族,善于骑射,军队也主要是骑兵,正好趁着严冬江河冰冻,金戈铁马,浩浩荡荡开向辽河。
耶律阿保机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全军出动,主要是,在气势上也要占优势。毕竟渤海国,已经建国二百多年,人口众多,国家富饶,素有“海东盛国”之誉。军队设置,也是模仿前唐,常备军就十几万,而这十几万渤海军,又都是精锐之师。
当然,倾巢出动,破釜沉舟的主意,是耶律德光出的。在这一场对渤海国的战争中,心情最为激荡的,就是耶律德光。
他大大小小打了十几场战争,还从来没这么紧张和兴奋过。
耶律德光正在前面指挥兵马,准备继续前行,忽然见耶律阿保机的随军侍卫,急匆匆赶来。
“元帅,陛下请您去中军,有要事。”
耶律德光来到中军帐中,见过耶律阿保机。
“父皇叫儿臣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尧骨!”耶律阿保机看着耶律德光,这个二儿子,是他最为欣赏的一个,也是他认为最像他的一个。不似大儿子耶律倍,儒雅有余,决断不足,也不似他的小儿子耶律李胡,一味狠厉,缺乏心计。“此番大举进攻渤海,你可有什么胸有成竹的计划没有?”
“父皇。”耶律德光看着面前的羊皮地图,用手指给耶律阿保机看。“我们最近的路线,就是扶余。”
“但扶余府,肯定有重兵把守,你如何有把握,突破防线?”
耶律德光微微一笑。
“父皇,我们可以先派两队急行军,打着父皇的旗号,攻打辽阳和莫吉府,胜败可以不计,但攻势一定要凶猛,让渤海军中,以为是我主力来袭,派人前往支援。这边,儿臣再亲自带几万大军,直指扶余,一定会一举拿下扶余府。”
“好!”耶律阿保机赞赏称道。“只要打下扶余,朕就命你为先锋,直捣渤海上京龙泉府,到时候,你要什么样的渤海女人,朕都依你。”
“是,父皇。”耶律德光领命而去。留下耶律阿保机,看着二儿子伟岸的背影,暗暗思忖。
关于耶律德光和那个渤海国少女之间的事情,耶律阿保机也听到了许多传闻,还有皇后述律平在耳边不断提起,说堂堂一个契丹兵马大元帅,居然让一个渤海国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上,实在有损契丹皇族之名。
耶律阿保机也清楚,述律平虽然将萧温嫁与耶律德光,但在三个儿子之中,依然是最偏爱小儿子李胡。但他对李胡却印象欠佳,如若有一天耶律倍登基,能辅佐耶律倍的,只能是这个有勇有谋的二儿子。
且不说这边,契丹军倾巢而出,不破渤海,誓不还朝。
只说渤海国,首先想到契丹人会趁着渤海国内部矛盾,而趁机攻击的,就是睿王爷大瞻铎。
其实,诸如李冷、李将军、乌老爷等人,也都有此顾虑,但毕竟人微言轻,不像大瞻铎,是圣主的亲弟弟,又手握重兵,说出的话来,更有分量。
国王大諲撰又如何不知道,此时的渤海国,国况已经是每日俱下,正可给契丹可趁之机。并非他不听大瞻铎及众多臣下的进言,只是,他的安排,已经为时过晚。
腊月二十三,辽阳和莫吉府告急。
腊月二十六,扶余府告急。
大諲撰和整个渤海国上下的这个春节,注定要在人心惶惶中度过。
大瞻铎请命前往扶余府救援,却被大諲撰否决,大諲撰还是更希望,大瞻铎留在龙泉府,做最后的一搏。
腊月二十七,扶余府陷落。
次日,辽阳和莫吉府节度使投诚。只要契丹军不进城扰乱百姓,他们愿意归降。
大諲撰和大瞻铎都没有想到,堂堂的海东盛国,二百年的基业,五京十五府,仅仅在数日之内,就有西南三府,落入契丹人的手中。
耶律德光被耶律阿保机任命为先锋,带来一万契丹精锐,一路打败渤海国三万大军的阻拦,直奔上京龙泉府而来。
而耶律阿保机和耶律倍等人,带着几十万大军,紧随其后。
这么多年来,契丹几乎年年征战,军中士兵已经习惯了战斗的状态,一个个如嗜血的狼族。而渤海国将士,虽然每天也操练训兵,却因为常年备战,却无战事,居安却不思危,每个人都变得慵懒,又无实战经验,不是不战自败,就是不堪一击。
大諲撰忙命老相大臻林,代左右卫将军之职,带兵出征,李将军和李凌也在其中。
李夫人和乌若婵,在家中吃不下睡不好,日夜为李将军和李凌担心。李冷又常在军中,不能回家。乌若岩虽然也是心神不宁,却必须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安抚李夫人和乌若婵。
大臻林所率军队冰河血战,依然是不敌契丹先行军。
这一次,乌若岩却是想假装平静,也平静不了了。
李将军和李凌殉国的消息,第一个知道的人,是李冷。
当天晚上,李冷早早地回了家,因为怕母亲和长嫂看出他内心的悲愤,没敢拜见李夫人,就匆匆回到自己的屋子。
乌若岩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李冷的异样。即便李冷什么都不说,她也能猜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实,她一早就听说了战败之讯,还听墨菊说,大哥乌若鸣,已随渤海国又一支军队,再次出城迎战。只是,她的心还带着一丝侥幸,以为战败是战败,受伤也是可能的,但是,却不一定会那么严重。
直到看到李冷的模样,她才知道,她还是把战争,想象的过于温情了。
白茫茫的渤海大地,已经被契丹铁骑,践踏的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乌若岩默默地看着李冷,李冷站在案几前面,迟迟没有开口,即使在她面前,也是强忍着他的眼泪,乌若岩的心,疼得好似刀割一般,为李将军和李凌的一去不回,为已经出征生死未卜的大哥乌若鸣,为李冷此刻无以言表的心痛。
她伸出手臂,一下子扑到李冷的怀里,紧紧抱住李冷的腰。
李冷的胸口起伏不定,但还是伸出手来,轻轻拂了一下乌若岩额头的发丝。
他的手那么冷,仿佛没有一点儿温度。乌若岩的眼泪,立刻汹涌而出,为李将军和李凌,更为了李冷。
乌若岩的泪,在瞬间击溃了李冷。
他闭上眼睛,紧紧地拥抱着乌若岩,忍到极限,再也忍不住的泪水,终于一点一点地,滴落到乌若岩的发间。
感觉到李冷的眼泪,乌若岩的心里,暗暗出了口气。
她不怕李冷在她面前哭,因为她是他的爱人,他的亲人,他在这世间,最不设防的一个人。她只怕李冷一直忍着,或是哭不出来,那样的话,他心里会更疼,更苦。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相拥了很久,乌若岩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李冷怀抱中抬起头来,认真而执拗地,看着李冷。
“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也要出征,一定要带上我,我,跟你一起去。”
这一刻,她没有想到任何人,甚至,没有想到,让她的心,最最喜悦,最最柔软,最最牵挂的,小石头。
她的心里,只要李冷。无论是生是死,她都要,跟他在一起。
李冷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乌若岩,仿佛,要透过乌若岩的眼睛,看到她的内心,看清楚她内心深处的执着。他们彼此的执着。
然后,李冷郑重地点了点头。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