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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李冷虽然每天都要到耶律德光的营帐区附近,打探营帐区的情况,但是,每天晌午,都会早早地回到客栈。毕竟乌若岩需要照顾,墨菊的伤势又没有完全好。
这天中午,他轻轻推门,却发现,墨菊正泪眼婆娑地跌坐在房间的地上。
见到李冷回来,墨菊立刻从地上站起来。
“公子,小姐不见了。”
李冷微微一怔,连忙跑到床边。
床上空空的,没有乌若岩。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有一会儿了。”墨菊用手抹着眼泪。“我觉得自己好的差不多了,知道你出去打探消息,就想着来看看小姐。谁知道一进门,就发现小姐不见了。我还以为她是身子好些了,去什么地方转转,可是一直等到现在,都没见她回来!”
李冷觉得头“嗡”地一声,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眩晕,但是,他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墨菊已经六神无主了,如果他再只顾着着急,他们是找不到乌若岩的。
他先是在屋内仔细搜寻了一下,并未发现乌若岩留下任何只言片语的字条,而乌若岩的剑却不见了。
李冷暗叫不好,想必乌若岩是一个人,去找耶律德光了。
李冷来不及去仔细琢磨,他是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让乌若岩知道了乌家人已经全部遇难的事情,但她一定是知道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一定不会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就不告而别,她一定会等着他有了确切的消息,准备好了,跟他一起去营帐区救人。
他就是怕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受到更大的刺激,才决定暂时瞒着她。却没有想到,他还是没能瞒得了她!
“公子,你去哪儿?”墨菊见李冷一言不发地向外走,连忙问道。
“找她。”李冷并没有停下来。“墨菊,你回去休息。”
“我不!我要跟你一起去。”墨菊脸上的眼泪还没有干,却固执地说。
见李冷没再说什么,墨菊知道,公子这是答应,让她跟他一起了。因李冷并没有带任何兵器,墨菊也没有回房间去拿自己的剑。而是急匆匆地,跟李冷出了门。
哪里知道,他们刚刚走出客栈门口不远。就看到许多人在围着在看什么,还一边窃窃私语。李冷和墨菊,本来没有心情去看热闹,却隐隐听得,人群里有说“渤海国”和“乌若岩”。
两个人禁不住一怔。连忙挤进人群,只见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告示,告示上面的影像,竟然是与乌若岩所差无二。下面还有几行字——今有渤海国女贼乌若岩,青天白日,闯入皇宫行刺。幸得被侍卫刺中,当场毙命。特此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李冷和墨菊面面相觑。都用茫然的目光看着对方,他们似乎都不相信告示上的话,都想在对方那里得到求证,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同样的迷茫。
李冷的身子摇晃了几下。似乎有些站立不稳,却咬着牙。狠狠地支撑住自己,没有倒下,只是浑身冰冷,连嘴唇都在冒着凉气。他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直直地看着前方,那告示上的人影仿佛在动,还带着一丝调皮而明朗的笑意,像极了他最熟悉的人。
而今,她被人贴在墙上,被很多人指指点点,悄声地议论着,不知道她会不会冷,会不会疼,会不会不开心?她虽然不怕被人说被人谈论,会假装听不见。但他知道,其实她一直都不喜欢被人注意,她喜欢躲在有他的地方,躲在没有争吵、没有争斗的地方,过自由自在的平静温馨的生活。
墨菊一下子将手递到自己口中,不自觉地咬了一下。不疼!也许是做梦。依然不敢相信似的,这一回她发了狠,狠狠地咬了一口。好疼!看着手上慢慢渗出的血迹,墨菊的眼睛越睁越大,迷茫也渐渐消散,而是被一丝恐惧所取代。随着恐惧的越来越浓,墨菊的眼睛,再一次看向李冷。
她的眼中没有泪,李冷的眼中也没有。他们仿佛都还没有自这从天而降的、突如其来的打击中缓过神来,仿佛还都没有完全明白,告示上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已经散去了,李冷和墨菊还站在告示前。又有几个人走过来,在他们身边小声议论了一番,还有一个人在轻轻地念着。
李冷听到“乌若岩”三个字,浑身一震,他对着墨菊的方向看了一眼,却似乎并没有看到墨菊,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向前面走去。墨菊连忙跟在李冷后面,跟着李冷出了西楼城门,她看着李冷越走越快,已经快到她要追不上了,只好忍着内力的烧灼,施展轻功,一步不离地跟着。
终于,他们来到了那片树林。曾经,他们在这里埋葬了乌若鱼,现在,这里埋葬着林凡和小石头。只有他们两个!除了他们两个,其他所有的人,玄清道长、乌家四口,还有……乌若岩,都不知道身在何处,魂归何处!
李冷默默地在林凡和小石头的坟前站了一会儿,忽然直直地倒在了地上。这几天并没有下雪,天气也有转暖的迹象,但是,树林里的积雪依然很厚,很软,很凉,很冷!如果可以永远地躺在这里,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似乎也不错。
墨菊默默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没有眼泪,也没有去扶起李冷。她的心,此刻正被一种无法言说的,空洞的冰冷占据,还有漫无边际的疼……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躺着,一个站着,都一动不动。又不知过了多久,墨菊看到李冷终于从雪地上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又从她面前,慢慢地走了过去。
墨菊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李冷身后。他的背影那么孤单,那么苍凉,他的脚步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儿力量,周身仿佛都是灰色的,毫无生气。
她跟着他回到客栈,看着他一下子推开客栈的房门。
墨菊有些恍惚,似乎又看到了她回来的那天,李冷坐在床沿上,乌若岩倚着床头的被子,两个人之间虽然凄凉,却又温馨的一幕。眼泪在瞬间模糊了墨菊的双眼,她连忙用手捂住嘴,怕自己哭出声来。
李冷一言不发地跨进门内,终于张了张嘴,说出了一句话。
“若岩,我回来了!”
“公子!”墨菊大叫了一声,连忙伸手扶住向前栽去的李冷。
李冷的脸色灰白,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却有一丝血迹,沿着他的双唇,慢慢地渗了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墨菊。他终于看见了墨菊。
“墨菊,你去休息。”李冷低低地开口,声音很轻,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好。”墨菊一边将李冷扶到床边坐下,一边轻声答应着。“公子,你也好好休息。改天,我们还要去营帐区救人!”
墨菊的话,让李冷的心微微一震,似乎这才想起,还有母亲和家人,在等着他前去营救。
他点点头,对墨菊挥了挥手。
墨菊并没有回头,她不想让李冷看到她的眼泪,尽管她知道,一直没有眼泪的李冷,要比她更痛更无助,她却更相信,她的那句话,李冷听进去了。
听进去了,他,就不会追随着他们共同在乎的那个人,飘然而去。
就在李冷和墨菊,躺在各自的床上,被哀恸包围,却又不得不努力地让自己活过来的时候,契丹皇宫的寝殿里,乌若岩刚刚吃过宛如给她端来的药,沉沉睡去。
尽管刘贺之已经在药里放了安神的东西,但乌若岩睡的却并不安稳,不时就会打个寒战,或发出凄厉的惊叫。
耶律德光默默地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耶律德光手上的伤,已经被刘贺之包扎好,他的手没有事儿,他的人也没有事儿,还按乌若岩要求,命耶律禾派手下张贴告示昭告天下。
“记着,这件事情,除了你们四个,不许让任何人知道。”耶律德光看着前来复命的耶律禾,和一直呆在宫里没走的刘贺之,还有贴身太监率乌,和刚刚被率乌叫出来的宛如。“如果有谁走漏风声,别怪朕翻脸无情。”
“是!”四人异口同声地说。
“贺之,这几天就住在宫里,不要回去了。”耶律德光缓和了一下语气。
“是,陛下。”刘贺之低头答应道。
“退下吧,耶律禾留下。”
耶律德光的话音刚落,率乌和宛如,已经躬身退出。刘贺之想了想,没说什么,也退了出去。
“营帐区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耶律德光看着耶律禾。
“大部分人已经撤走了,只留下外围的人几十个侍卫,不到营帐区的人,是看不出来的。”耶律禾答道。“小雨的死讯,也透漏给萧执了,至于她会不会让祝雪梦知道,还不清楚。”
“说不说都不要紧,只要李冷他们前去救人,祝雪梦就会发现,她妹妹已经死了。”耶律德光脸上,露出个阴森的笑容。
他一定不能放过萧厉!萧厉做的任何事情,都没有瞒过他的眼睛。如果没有萧厉曾经的自以为是,他和乌若岩之间,也许,并不会走到如今这种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