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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戈璇玑,走了朱棣的那个密探,也走了汉王朱高煦,凉州渐渐平静下来。
墨子虚也再未出现,野鲜不花和脱欢并上官云飞也没有骚扰,苏落也就安静下来,每天留在家里哄哄儿子,学着绣花做衣服,她想,假如能解决掉郑氏和窦璎的事,自己也就可以同谷梁鸿这样平平淡淡相濡以沫到老了。
郑氏想用郑老爹来对付苏落,没能成功,窦璎却悄无声息的,一个人在别苑住,之前和谷梁鸿约定的事过了这么久,她不急谷梁鸿急,因为苏落急,所以再次找到她。
别苑里遍植花草,本是以前谷梁鸿偶尔同朋友在此谈诗论画,把酒品茗之地,景致堪佳。
蔷薇谢尽,更有馥郁的其他花草来点缀,高大的柳树下,谷梁鸿对身边的窦璎道:“与其这样孤单寂寞,不如寻个好人家,你也不老,还可以生儿育女,享受天伦之乐。”
窦璎折了枚柳叶在手里撕扯,偏头看看谷梁鸿,见他一脸的毫无留恋,也明白自己拖延了太久,更知道对方是铁了心,于是把柳叶狠狠的丢在地上,只吐出一个简单的字:“好。”
谷梁鸿仍旧目不斜视,见她答应,立即从袖子里拿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休书,道:“有了这个,你还可以另觅佳偶。”
窦璎看这休书如同看着一头猛兽,想自己爱了他这么多年,为了能嫁给他又不惜沦为那个粗人卢不思的女人,为了他还动手杀人,为了他还在自己脸上大动干戈,那种杀人的惊惧,那种改头换面的痛非常人能承受,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浪费了太多时光,苦笑下,没有哀求没有争辩没有怨怒,默默的接过休书,展开来逐字逐句的看,他的字非常潇洒大方,他的文字斟句酌反复推敲也尽量没有伤害到自己,可是他早已把自己伤透。
“你,想好了?”窦璎不是不死心,是在做一个什么决定,这个决定太过艰难,必须弄明白他的心思,必须把自己逼到死路。
“嗯。”谷梁鸿回答的非常干脆,离开的也干脆,只是要她可以继续留在别苑住,直到她觅到归宿为止。
窦璎目送他高大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成为一个黑点,咬牙把手里的休书撕成一条条,又撕成一片片,随手一扬,像纸钱纷纷而落,于她头上于她身上,是的,她感觉自己已经死了,人老珠黄,早已没了对生活再奋斗的冲劲,有的只是万念俱灭。
这个时候刚好谷梁卓文来看她,亲热的叫了声“五娘”,还是把她当做谷梁鸿的五夫人来看的。
窦璎拉着他的手进了屋子,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搬出几坛子酒,道:“你被苏落弃之如敝屣,我被你爹弃之如敝屣,我们两个真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了,来,今个陪五娘一醉方休。”
若说现在,谷梁卓文也是个青年人了,或许因为郑氏太过溺爱,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少爷,大脑也不甚发达,只觉得出了娘亲郑氏外,窦璎是对自己最好的人,比父亲谷梁鸿都好,于是欣然同意,两个人推杯换盏,说的话离不开苏落和谷梁鸿,越说越气越说越恨,本来谷梁卓文对苏落也没有多大的感情,只是被窦璎挑拨得仿佛苏落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女人,对她恨之入骨。
“五娘,你放心,我娘不会让他们得意的,我外祖父也这样说过。”
窦璎看他凄苦的一笑,给他继续斟酒,不管他已经醉眼迷离,道:“你母亲?你外祖父?你可真是傻,他们斗不过你爹的,你爹也根本不认你这个儿子,他已经决定把家财全部留给苏落的儿子。”
谷梁卓文很是不信:“怎么说我也是他儿子。”
窦璎立即问:“假如你不是呢?”
谷梁卓文突然愣住,人也好像清醒了一些,盯着窦璎凝神,难以置信。
窦璎轻笑一声,去旁边取了菱花镜过来递给他,道:“你自己看看,你可有一处长的像他。”
他就真的拿过镜子反复的照自己,回想一下谷梁鸿的相貌,自己当真没有一个地方像,突然手一松,镜子落地咔嚓碎成几片,他战抖着看窦璎:“我是谁?不,我爹是谁?”
窦璎也不知道他的身世,只是因为苏落曾经就此事闹过,所以她现在是借题发挥,于是道:“你爹是谁不重要,他早晚会来认你,他现在不认一定是有苦衷,比如他打不过你现在这个爹,也就是谷梁鸿。”
这个脆弱的少年再也稳不住,起身想走:“我去问我娘。”
被窦璎一把拉住:“傻孩子,你母亲既然瞒了你这么多年,就是不想大家知道你的身世,你问她不会说,不过我感觉,谷梁鸿年轻时异常骁勇,也非常霸道,假如他是横刀夺爱呢,抢了你母亲,现在又觉得你母亲人老珠黄,始乱终弃。”
但凡长脑子的人,都应该想想,郑氏比谷梁鸿大六岁还在其次,她也实在算不上美人,你说谷梁鸿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费力气遭天谴的抢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但谷梁卓文信,为啥?因为他是谷梁卓文。
窦璎大约也觉得这个理由实在有违常理,于是补充道:“也或许是谷梁老太爷觉得你母亲那个时候贤良淑德,是个大家闺秀,才给他们定的亲事,谷梁鸿无奈,娶了你母亲,总之他现在想赖账了,你看他对苏落的儿子那个宠爱,整天抱在怀里,府里上上下下仆人们都说,他那么大个男人,都成了奶娘了,他几时这样对过你。”
这倒不假,谷梁鸿对安儿是宠爱,一有时间就陪着儿子,也不顾自己的年龄和身份,给儿子当马骑,陪儿子疯闹,中年得子,格外喜欢,还因为这个孩子是心爱的女人苏落所生,又多了一层爱。
谷梁卓文咕咚咚灌下一杯酒,灌的急,酒水顺着嘴角溢出,人也猛烈咳嗽起来,把窦璎的话综合起来考虑,才明白为何谷梁鸿不喜欢自己,为何抢了苏落去,假如他真是自己的爹,没有一个爹可以抢自己的儿媳,他不怕丢人现眼还怕天打雷劈。
“五娘,我该怎么办?我怕哪天我和我娘都被他们赶出谷梁世家,那个苏落曾经用簪子扎我要给我滴血认亲,原来他们都已经了解我根本不是我爹的儿子,不,不是谷梁鸿的儿子。”
这个蠢笨的年轻人,想的倒是很对,却忽略一点,假如谷梁鸿真的想赶他们走,何必饶恕他那个差点害了苏落的所谓外祖父,当时若非郑老爹一句“不舍卓文”,谷梁鸿至少可以废了他的武功。
时机差不多了,窦璎抿了口酒,装着很彷徨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你求求谷梁鸿求求苏落,他们可怜你会让你继续留在谷梁世家,不过这万贯家财就没有你一文,因为都是苏落那个儿子的,你也就是寄人篱下,苟延残喘的活着。”
这个冲动少年当即拍案而起:“不!”他眼中充血,呼哧呼哧的喘气。
窦璎拍拍他,又把他拉着坐下:“是啊,你当了他这么多年的儿子,你母亲给他睡了这么多年,他现在倒推的干净,你母亲是他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那个掌门夫人的身份还不是被苏落夺了去,苏落这么嚣张,都是因为谷梁鸿的宠爱,不过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管不了你的事。”
谷梁卓文从来都是个没主意的人,举凡有事都会嚷着找母亲郑氏,现在遇到这么大的问题,更是束手无策,拉着她的手哀求:“五娘,你对我最好,你不管我谁管我,难道你看着我被他们欺负,然后和我娘灰溜溜滚出谷梁世家,然后沿街乞讨的过活。”
窦璎装着很艰难的,左右推脱,最后才道:“好吧好吧,谁让我能进谷梁世家也是你母亲的功劳,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谁让我们同病相怜呢,你容我想想,不过在我想好办法之前,你不能把此事告诉你母亲,她现在可是怕谷梁鸿和苏落呢,他绝对不会让你怎样怎样。”
谷梁卓文信誓旦旦,两个人又开始吃酒,窦璎继续给他灌输谷梁鸿是如何的残忍无情,继续让他明白他将来会一无所有。
就这样灌输了几日,她也终于想好了策略,告诉谷梁卓文时,他先是吃了一惊:“这……”
窦璎看他骇然的表情,没等做呢手就发抖,道:“算我多余,你就等着一无所有吧,反正我马上要回西域,离开这个伤心地,假如你和你母亲真的走投无路,就去西域找我,我就没有什么大宅子给你住,也没有珍馐美馔给你吃,只能与你二亩田地,耕牛都没有,自己拉着犁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混个粗茶淡饭也不错。”
谷梁卓然又是一句:“不!”
一个人由低往高容易,由高往低就十分艰难,享受惯了,听窦璎的话,感觉那样的落差自己承受不了,他也没有气力来耕田犁地。
窦璎趁机道:“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有了谷梁世家这爿家业,你将来也会三妻四妾,还惦记那个人老珠黄的苏落作何,你母亲就像皇太后,跟你享受荣华富贵。”
谷梁卓文终于点了点头:“好,我做。”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