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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去的人群中,韩千手仓惶佝偻的身影格外的引人注目,他不知道韩磊昨日带他去的韩府坐落在什么方向,西大街流动的人群中也没人会认识一个叫韩磊或是韩大山的人。
元丰号数过去第四家便是艾敬轩名下的丹青画斋,此时的他正和路上巧遇的玉瑾然站在门扉处,见元丰号门口恢复了正常的车水马龙,不禁抬了手肘碰了碰看不出神色变幻的玉瑾然:“你不是来这里等玉掌柜的吗?怎么不过去了?”
今日玉瑾然总算没有继续穿着他张扬的大红衣袍,换了一套湖蓝水纹箭袖劲装,和玉朝云不愧是父子俩,都拥有祸国殃民的妖孽面孔,这幅装扮的他没着红衣的骄横跋扈,又比玉朝云的成熟魅力多了年轻人的肆意飞扬,越发显得英气勃勃。
听到艾敬轩带着揶揄的问话直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谁说小爷我来这里就是找他!”
“那你来这里看什么?难道你知道我今日会来画斋特意在这里等我的?”艾敬轩看着别扭的玉瑾然不禁失笑,这小子,从来就不会老老实实承认他对亲人的关心。
艾敬轩这话不说还好,刚一说完玉瑾然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蹦三尺高,“你能不能再不要脸点?你以为你凭什么能让小爷我巴巴的在这里等你。”
“哎,外面那老头子怪可怜的,玉大掌柜肯定料不到他倚重的下属如此绝情无义,年底便是商业协会会长改选之期了,若是被有心人胡说八道一番,不知道户部还会不会这么支持他呢。”艾敬轩抚着下巴状似不经意的说着,见玉瑾然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心里好笑,嘴上又是深深的一叹:
“哎,本公子突然想起,那杨家小姐被和离出府,远远的住在冷清的沧澜溪庄子上,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真是可怜!本公子可是怜香惜玉的人,不如送她几个下人,博她一笑吧。”
“干嘛是你要博她一笑?”玉瑾然帅气的剑眉皱得死紧:“你难道想说话不算话?”
“我给你说什么了?”艾敬轩一副痞痞的模样,一双狐狸眼中满是笑意。
玉瑾然被他那样子刺得浑身不舒服,丢下了一句:“算了,爷我也不指望你说话算话!”说罢,便大步冲着还在人群中茫然想问的韩千手。
艾敬轩摇了摇头,啧啧低声叹道:“这家伙看来是打算来真的!”
“你可看见同我一起来这儿的年轻人?那是我侄孙子韩磊……”这句话韩千手说了一遍又一遍,收获的只有路人的厌恶和嘲笑。
就在他自己也记不清楚问了多少遍之后,面上出现一丝了悟:他被他一向依仗的侄孙子遗弃了!
“那老头!你愿不愿意跟着爷去做个看门的?”玉瑾然就在韩千手绝望之时像个天神似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公子你叫老夫?”韩千手的双眼因为玉瑾然身后的阳光而微微眯起,眼前的公子英武不凡,虽然带着一脸的不耐,但清澈的眼神中却是没有鄙视和不屑,身上的气质也干净单纯,莫名的便让韩千手生出了浓浓的信任感!
“爷问你愿不愿意跟着爷去做个看门的?愿意就去那边马车。”玉瑾然伸手一指,目标正是艾敬轩身后那有开国侯府标记的华丽马车。
艾敬轩正看笑话的脸色一垮:“表弟,这是祖父的马车!”开国侯今早上朝后马车便停在了宫墙外,被他经过临时心里虚荣心作祟借来用上一用,玉瑾然倒是不客气,伸手就将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指了过来。
“你都已经让小爷安排了这老头的去处,难道还舍不得一辆马车?”玉瑾然今儿也是心血来潮一个人独自出府,身边也没跟着谁侍候,难道要他用马载着这老头去沧澜溪,别到时候先把人给颠死了。
韩千手此时早已将这“宫外”定义为特级危险区,一点儿也不想多待,不管是缘分也好还是厄运也罢,他都决定随着这个面善的年轻公子走了,也不管艾敬轩是个什么表情、说了什么,一屁股翻上了马车车辕;“老夫愿意听从公子安排。”
玉瑾然其实已经开始后悔了,刚才他干嘛要和那个狐狸表哥搭话?怎么到现在正事没做反倒手上多了个烫手山芋!不过他生性执拗,即使是心里后悔,嘴上也是坚决不肯说的。
艾敬轩其实最初的目的便是想让玉瑾然出手将这个可怜的老头安置起来,至于后面的事情发展也没脱轨他的计划太多,当下命人将玉瑾然骑出门的骏马一起牵回侯府,笑嘻嘻的上前揽了玉瑾然肩膀,无视玉瑾然不适的臭脸,哥俩好的安慰道:
“怎会?要是祖父知道马车是表弟‘借’来用上一用绝对会很高兴的,哪里有舍不得之说?表哥刚才都是和你开玩笑呢!走吧、走吧,左右我今日无事,表弟要去哪?表哥送你一程。”
说着,先行上了马车,还伸手准备拉玉瑾然一把!
“小爷哪里会需要借马车用?……”玉瑾然咕哝着也跟着上了车,他绝对不会承认心里很担心连个守门人也没的杨若兮怎么在庄子上生活的。
艾敬轩也是在自嘲的笑着,心里真的很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光!虽然是知道玉瑾然那点小心思,也明知道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可为什么见到这老头的经历会往杨若兮那边的门房上想!还大喇喇的说给了玉瑾然听!
想了半天也没头绪的艾敬轩只好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行为归结到了“抽风”类型里去了;算了,真正让表弟和杨若兮那女人多接近两次他就会知道两人间的鸿沟有多深。
——
杨若兮此时根本就不知道京城立马就有人要给她送仆人来了,此时的她正为着杨思睿手中厚厚的一摞信件而心里打鼓呢!
一大早,唯一还留在京城的夏生就带着秋生、冬生、并着一双中年夫妇来到了沧澜溪的庄子上。
刚刚开门将风尘仆仆的一行人连同两辆结实的黑箱马车迎进二进院子,闻声而出的秦妈妈便和那个中年女人相对片刻随即抱头痛哭起来,现在都还没收着声儿。
那中年男人也是激动得噗通一声便跪在了杨若兮姐弟二人面前,从怀里掏出了厚厚的信封递到了杨思睿的手中,别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旺叔,您先起来,从青州赶过来这一程可是辛苦您了。都是一家人,千万别这个样子!”杨思睿一边颤抖着双手拆信,一面让地上的中年人起身。
旺叔?旺婶!杨若兮脑海里灵光一闪,记起了这夫妻俩可是父亲杨逸杰身边最倚重的管事和管事娘子,旺叔在杨家富贵之时可是杨家名下不少生意的总管事,旺婶则总管了杨府里的一应事宜,夫妻俩长袖善舞,将偌大的杨府内外硬是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边旺婶和秦妈妈也像是叙完了旧事,旺婶擦着眼泪重重的跪在了杨若兮的面前,“小姐,您受苦了!都是奴婢不好,早就该到您身边侍候着了。”
“旺婶,您言重了!我很好,秦妈妈和小米照顾得很好。”杨若兮也觉得眼前酸涩,她知道旺婶之所以这么内疚全都是因为三年前被杨逸杰派到株洲的正是她们的儿子;说真的,她一点儿也不怪他们,人家的儿子千里迢迢到株洲办事,最后还讨得一顿毒打差点回不去青州,要怪也只能怪原主真的太不争气,穆家太霸道了。
“姐,爹爹信上说了,那两辆马车上全是从青州各地以及蛮州收集上来的各种石头!”杨思睿一目十行的看完杨逸杰的亲笔书信,不禁喜上眉梢,将信交给杨若兮后拉着旺叔的手便急声问道:
“旺叔,爹爹说石头的事情您最清楚,赶紧给我们讲讲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若兮接了信,垂目看去,越看越是鼻酸,信上只有寥寥几句是问了杨思睿科举之事,提了一句还有一封信让杨思睿亲手面呈君上,剩下的差不多五大张白纸上全是叮嘱让杨思睿照顾姐姐,让杨思睿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杨若兮和离出府,甚至言辞威胁了杨思睿一番。
后半部分则是列举了若是杨思睿几人在科考失利后没办法撼动穆家,让杨若兮和离的话就让他们去长公主府,找一位叫双兰的姑姑,云云……
总之一封信全是父亲、母亲对女儿的担忧和惦记,字里行间杨若兮甚至能看出滴滴水痕,想也知道绝对不会是露了茶水。
“小姐,我们是到了京城才知道您已经出了那个狼窝,也知道少爷们都考上了进士,老爷和夫人现在估计也收到了消息,夫人这下可以安心的睡个好觉了。您不知道,来之前夫人还悄悄塞了这些给奴婢,让奴婢带给您留备不时之需。”
旺婶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青布包裹,一层层揭开,眼泪又止不住落了下来:“青州生活清苦,老爷和夫人又是菩萨心肠,带去的银钱第一年就花费殆尽,这几样也算是夫人压箱底的宝贝了;她说思睿少爷长得帅气又是状元郎,定然不缺媳妇,只是担心小姐您的性子被人欺负得再苦也只能藏起来哭泣……”
说到这儿,旺婶和秦妈妈已是泣不成声,杨若兮伸手接过被包裹里擦得铮亮的金首饰,想必是主人极为珍爱之物,可怜天下父母心!明知道运抵京城的石头中可能藏着一大笔财富,还是担心子女手上的银钱不够用!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