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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田家就给李家和程家下了帖子,然后又在徽商商会那边借用了一间屋子,最后在胡宗林和几个商会主事的主持下,三家达成了合作协议,统一了各品级墨的价格,还有原料的收构价格等等,甚至还牵涉到一些技术的交流。
当然,各家的拿手技术那自然是不会拿出来的,但就是普通的技术,互通有无一下,于三家墨技的提高也是有着莫大的好处的。
如此,三家谈定。于徽墨的发展来说,也是一大喜事。
此时,正是午时,田本昌提议请大家一起吃个酒,也算是庆贺一下。
只是贞娘是一个女子,虽然后世,这种情况大体也是要吃一顿的,但到了这个时代,就得遵守这个时代的规则,她一个女子经商已经是令人侧目的,这种酒席之事自也是能拒就拒了。
程三爷爷也说年纪大了,吃不得酒,胡宗林又正巧有事,于是最后,这一顿酒席就免了。
因着顺路,贞娘带着小丫便同程三爷爷和田本昌几人一道回官街。
到得官街口,却看到孙月娟正站在那里东张西望的,看到田本昌过来,便小步的上前。
“你在这里干什么?有什么事?”田本昌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望着孙月娟。
贞娘在边上看着,官街这边,说长道短的东家娘子不少,便是从姚娘子的嘴里,贞娘也听说,似乎田本昌跟孙月娟的关系甚是冷淡。不过,想着这两人成亲,其实牵扯到的东西很多,并不是心甘情愿那种,再加上孙月娟出身低,而田夫人又是一个只看高的,如此,夫妻关系冷淡些也就不奇怪了。
这时,就听孙月娟回道:“二叔回徽州了。”
“我不是说等我回来再送他走的吗?”田本昌皱着眉头道。
“他一大早就出去,领了香枝姑娘回来,就匆匆的走了,等我赶出来已经看不到人了。”孙月娟又道。
“什么,他把香枝姑娘领回去了?”听得孙月娟的话,田本昌几乎是失声的叫了起来,随后看了边上程老爷子和李贞娘一眼,才一拉孙月娟到一边:“荣华呢?也不看着他,走了多久了?”田本昌恨恨的道。
“荣华追二叔去码头了,走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了,这时候船怕是开了。”孙月娟又道。
“你回去,我去看看。”田本昌飞快的说着,便转身只是朝着程老爷子和李贞娘拱拱手,说着有事,便在路边叫了马车,直奔码头去了。
贞娘虽然有些好奇这个香枝姑娘是谁?田本昌为什么这么紧张?但这倒底是别人家的私事,她也不会去打听,只是朝着孙月娟打了个招呼:“月娟,还好吧?”
“嗯,挺好,恭喜你。”孙月娟回道,贞娘看得出来,她那道喜是真心的,便也眯着眼笑道:“谢谢。”
一边程老爷子自不跟两个女娃子一道,先一步踱着步子回了程氏墨庄。
贞娘跟孙月娟边走边聊:“你爹如今怎么样了?”贞娘问道,虽说孙大海判了三年苦力,但如今孙大郎的媳妇儿帮着王翠翘管着徽州的汇源钱庄,那多少有些家底,再加上孙月娟嫁进田家,多少也能帮衬着家里一点,而孙大海的苦力除了第一年,之后的两年是可以花钱赎的,所以贞娘才有些一问。
毕竟孙大海当初对她还是不错的,只可惜受了孙大郎的拖累,最后名声不保。
“已经回来了,不过,他还生着我大哥的气,一个人在城外搭了间草屋住着,我娘隔三岔五的去看看,不过,这总不是长久之计啊,让人有些担心。”孙月娟神色有些黯然的道。
“嗯,我年前会回去,到时候去看看孙叔。”贞娘道,当初盗墨方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其实跟孙大海没有关系的,全是孙大郎整出来的事情,孙大海是替子受过。
而如今,当初的事情也早已事过境迁。
因此贞娘想去看看他,也能宽宽他的心,毕竟一直以来,孙大海对贞娘还是不错的,至少在贞娘家最困难的时候,孙大海是帮了忙的。一码归一码,有些情份也是要记得。
“嗯。”听贞娘这么说,孙月娟也微笑的点头,贞娘若能去看看她爹,劝上一两句的,那自是再好也不过了。
两人于是又扯了几句,便没什么话说了。不过,尽管如此,两人之间的默契还是有一点的,于是就那么自然而然的点点头,结束话题,然后一个回田家,一个回李家。
贞娘只是在路过义厚生钱庄时朝里面张望了一下,就看到罗九在教着他那个族三叔家的小子打算盘,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
许是感受到贞娘的目光,罗九抬起头来笑笑,贞娘亦是笑笑。随后看罗九似乎要站起身来,贞娘便摆了摆手,表示没事情,于是又继续走自己的路。
不一会儿,贞娘便进了李氏墨庄,刚一进门,就被正冲出来的花儿扯到:“堂姐,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贞娘问道。
“我大哥来了。”花儿低声的道。
“李大哥?正平哥来了?”贞娘回过神来,也是颇有一些惊讶,想着当初花儿托自己给她大哥写信,说了说葛家的事情,贞娘还想着不知正平哥会有何反应,没想到这闷不啃声的,正平哥就突然来南京了,如此看来,正平哥对葛秋姐却是着实有些放不下的。
于是,贞娘便跟着花儿到了前厅。
此时,李正平正跟黄氏说着话。
“倒也不是放不下,总归一日夫妻百日恩吧,再怎么我也是想秋姐以后能好好的,却不曾想葛家说出事就出事了,我接到花儿的信,心里总是有些难过的,便过来看看,能帮着就帮一把,总不想到了老了有什么后悔的事情吧。”
贞娘听得正平哥跟自家二婶说的话。
也难为正平哥,平日一个闷葫芦的性子,这会儿竟是说了这么长一段,想来亦是他的心声了。
“嗯,是这个理儿,不过,秋姐家的事情我倒也没怎么打听,这事一会儿等贞娘来你问贞娘吧,兴许她能清楚一点。”黄氏倒也没把话说死,她是听贞娘说过让二狗打听葛秋姐的事情的,只是最后具体情形,她却是不知道的。
“嗯。”李正平点点头。
黄氏说着,就看到贞娘同花儿两人一路过来,便站起身来:“好了,贞娘来了,你问问她吧,我手头上还有些事情。”
李家接了生辰墨,贞娘画了不少的墨线图,而这些最后都要黄氏带着一干徒弟把墨模雕出来,因此,黄氏最近一直是没得闲的。
“不打搅二婶娘,二婶娘慢走。”李正平站起身来送道。
然后迎着贞娘,也没什么客气话的便问道:“贞娘,秋姐如今是个怎么情形?我刚才问了邻居,都说自她爹死后,就没了秋姐儿的消息了。”
李正平说着,声音有些沙哑,是这一路过来,秋燥引起的上火。
贞娘看着李正平满面的尘土,神情也甚是疲惫,这徽州一路来,十多天的航程,其实很是熬人的。再加上秋姐目前的处境,也实在说不上好,而且这里面千头万绪的,贞娘一时也说不太清,倒不如先让正平哥先早早的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带正平哥见了葛秋姐,有些事情就不用多说了。
于是道:“正平哥,你放心,秋姐目前日子虽然艰难,但也还算稳定,你这一路来,甚是疲惫,我让马嫂给你烧点热水,再上道婆子给你煮点东西吃,你先早早的歇下,明日寅时起来,我带你去见秋姐。”
“也好。”想了想,李正平点点头,贞娘这般说,李正平也不好再说什么。而且,在徽州时,他执意要来南京,他娘亲狠是跟他闹了一阵,让他有些精被力尽,再加上这一路来,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先歇息一下也好。
如此,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寅时不到,李正平昨日吃过晚饭,天未黑透便睡了,丑时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个时辰便起床了,然后一直等着李贞娘。
贞娘是在丑末寅初时起的床,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贞娘一手掌着灯,身后,小丫提着马桶跟着出来。寅时这段时间,是夜香郎收夜香的时候,南京城的住户,富人家自是由着家里的下人,而穷人家便是由着当家的婆娘们在这个时间把马桶放在门边,由着夜香郎来收,而各人自又关着门继续睡回笼觉的。
“贞娘……”看着贞娘过来,李正平打着招呼。
“正平哥,随我来。”贞娘也不多话,带着李正平出了门,并未走远,而是站在不远的街边屋檐下,边上一根门柱子正好挡住了两人的身影,这时贞娘又吹灭了手里的灯,立时的,四周陷入一片墨暗,好一会儿,适应了光线,才能隐隐约约的看清周围的影像。
就在这时,正街上传来一阵车轱辘的声音,随后就看到一个微弓的身影拉着一辆装夜香的板车过来,每到一户门口,那人就将板车停下,然后拿起各家放在门口的马桶,将夜香倒进板车后的粪桶里,随后又将马桶放回原处,又拉着板车往前走。
光线很暗,再加上那身影裹在大大的衣服里面,头发也散散碎碎的盖住了大半个脸,若是不熟的人,自是认不出那人是谁的,其实便是相熟的,若不仔细的分辩也是认不了来的,只是李正平跟葛秋姐倒底曾是夫妻,再加上贞娘这会儿特意带他在这屋角处看着,心中已是有些猜测了。因此,还是从那人的背影里分辩出来,这倒夜香的正是葛秋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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