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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平安此刻方才明白过来:“你……你一早就想好的?”
“是。今儿我就把话撂下,晓采是主母,马氏为平妻。要是不同意,晓采是主母,马氏为姨娘……”
陆康全无感情。
他既然说了要保护封晓采,便会尽力做到。
陆康不管陆平安与马氏,笑着对封晓采道:“我把娘的牌位供在前院佛殿堂了,我们过去给娘磕个头,我要告诉她,昨天我成亲了,我有妻子了……”
封晓采忆起中山狼,他喜欢上通房丫头时,也是这样全力维护,把自己视若马氏。但又不一样,不一样的是,从一开始陆平安要陆康娶马氏,陆康就反对,是被陆平安设计捆绑着拜了花堂、入了洞房。
对于任何一个男子来说,这都是一种羞辱。
要是马氏是个好的,陆康许会接受,偏又是这样的女子。
马氏跟着走了一截,一晃眼间就看到东院偏厢房里耀眼的红,走到窗前,从窗棂里往里一望,满满一屋子的嫁妆,虽然不知道那红包、红绸包的是什么,但一定是好东西,眼馋得咬牙。
陆康携了封晓采的手去了前院,前院偏殿设成了佛堂,夫妻二人点了香烛,陆康打开灵牌前的一只盒子,里面是一支银镯子,还有一支银簪子,“我娘生前常说,要是有一点我娶妻成亲,就把这东西送给我妻子。现在我代替我娘把簪子给你戴,再把镯子交给你……”
马氏冲了过来,大吼:“为什么给她?我都给你生女儿了,她连个蛋都下不出来,你却护着她……”
这个破天响的大嗓门,异常刺耳。
在陆宅门外轿子上呆着的大姨娘,见这对翁媳一去不回,领了丫头迈出轿子。正巧听到前院传来马氏的怒吼声。
她不由得轻叹一声。
有小厮迎过来,将丫头阿如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大姨娘惊呼一声:“真有这么多?”
“是丫头亲口说的,没想虽然时短,封家备的嫁妆也不少,满满地穿了一个屋子,重重叠叠都是,有的瞧着像是丝绸,有的瞧着像是字画、汝窖瓶、屏风之物……”
落到大姨娘的耳里,却自有一番思量。
她将大致情形也理个明白,笑盈盈地近了陆平安,低唤一声“候爷”。小声劝慰道:“你到底要争什么呢,封氏有那么丰厚的嫁妆,又是个会打理的,若她嫁进来,陆家就有好日子过。她又生不出孩子,将来还不是被马氏生的儿女得了去。你若让封氏为平妻,封家人一急,不给这么多嫁妆,岂不落了空……”
陆平安想到要让马氏为平妻,于心不忍,“可是……”
“可是什么?世子要的是人,我们要的是封氏嫁妆。要是没有封氏,他再娶上三五个小妾,家里的日子不是过得更艰难,既然有个会打理的,且由世子去。封氏成了当家主母,总不好让我们大家过得太苦。待封氏老了,膝下无儿女,还不都是马氏所生的孩子的,你得看得长远,不能只盯着眼前的得失。”
陆平安听着大姨娘的话,很有道理。
先得了封氏的嫁妆,由她去打理,说不准待几个孙儿孙女长大,十几家铺子变成几十家,田庄也有十几处,那时候陆家就真正兴旺了,他又何苦要在这里争谁是大谁是小。
陆平安点了点头,“枣花许是想不到这些,你去劝劝她,让她暂时伏小,否则就让她女儿、儿子跟她过穷日子。”
大姨娘笑盈盈地进了佛殿,接了马氏出来,低低地开解了一番。
马氏原本嗓门就大,即便已经压低嗓门,还是又粗又大,“我不!凭什么我要伏身做小,明明是我先进门的,我是大的,她是小的……”
“你怎不懂事,知道这皇城嫁一个女儿得多少嫁妆吗?良田得有一千亩吧,庄子至少也得三座,店铺没有五家我拿不出手,就你这能耐,除了会养鸡、种菜,你就算种上三百年,也挣不来这些。”
多长时间了,马氏还转不弯来,以为是在乡下,只要会养鸡、会种菜,那就是本事。可这皇城,公候世家的太太、奶奶们但凡会打理,便是指甲缝的一丁点,也比马氏那点本事强多了。
大姨娘厉声道:“你瞧瞧人家,有多少嫁妆,封家可是卫州的世族大家,连封家嫁出门的姐姐匆忙之间都能置一屋子的嫁妆,这是寻常人么?我可告诉你,你没本事,就得伏小。否则你女儿大了,嫁不到好婆家,还不得恨你一辈子。他日就算嫁出去了,因为没有体面的嫁妆,被婆家瞧不起,更得受一辈子的气。你也是当娘的,不为自个儿,也得为你的女儿作想。”
马氏愣在一边,满腹的不甘心,却又不得不退让。
万一封家人因为女儿做了平妻,不肯添妆把那些店铺、田庄带到皇城来,岂不真的就得不偿失了?
让她做平妻?
封晓采与陆康祭完亡灵,移身到花厅。
有小厮来禀:“陆将军、奶奶,梁家的老嬷嬷到了,说有些不放心,特意过来瞧瞧。”
封晓采笑道:“快请。”
来的是封晓纯的乳母胖嬷嬷,唤的是胖嬷嬷,却并不胖,只是长了一大饼圆脸,瞧着富态。
胖嬷嬷见了礼,笑道:“二姑奶奶,昨儿一早大姑奶奶就遣人回卫州报信了,说你嫁了个好婆家,让大奶奶、二奶奶帮忙把你的添妆备好。大姑奶奶让我过来瞧瞧,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还有,大姑奶奶说,皇城北郊三里口有座五百亩良田的庄子,百业街上又有两家店铺,都拿来给二姑奶奶添妆。”
胖嬷嬷瞥了眼一边站着的华衣妇人,一个倒还长得清秀水灵,另一个就是穿着像样的衣服,那举止着实粗俗,又看了眼发须花白的陆平安。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慢慢打开来,“这是北郊良田庄子上的地契,还有百业街两家店铺的房契。这两家铺子的生意都是极好的,大姑奶奶说,先归到二姑奶奶名下,你是会打理的,就算卫州大爷、二爷的添妆晚些,也不至让你手头缺了花用,两家铺子每月赚得不多,也就四五百两银子。大姑奶奶说,让你先委屈一阵子,卫州的添妆到了,日子也就好过了。”
陆康一脸错愕:“这些……都是大姨姐给我们的?”
胖嬷嬷笑道:“如今是一家人了。大姑奶奶看二姑奶奶寻了好婆家,心情大好。你们不知道,二姑奶奶是大姑奶奶亲手带大的,说是姐妹,可比寻常姐妹亲近得多。二姑奶奶只管收下,好好儿地过好自己的日子。”
陆康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每月的俸禄都不过几十两银子,这两处铺子就能挣四五百两。”
胖嬷嬷尴尬一笑,“比不得江家的拍卖行,一月是几万两的进项,好歹也有个进项不是。这两家铺子,一家叫作‘十全货行’,一家是‘云裳布庄’。”
大姨娘站在一边,听到这两个名字,心头都是一震,十全货行她是知道的,云裳布庄也知道,可都是大店铺,一月四五百两银子的进项,恐怕一月四五千两都有了,那两家铺子可是极大的。
早前,卫州封家在皇城也有些名声,祖上由商入仕,有偌大的家业。
看来早前巴结、帮衬马氏现下得改变了。
大姨娘走近马氏,推攘了一下,低声道:“听到了没有,人家大姐一出手都比咱们的大腿粗,她是不能生养的,为了你女儿、儿子,你得忍忍。”
马氏六神无主,不甘却不得不低头的现实,交织于一处。
大姨娘到底不到双十年华,而陆平安已经是六旬老头,她很清楚的明白,一旦陆平安百年之后,她的命运就得由陆康掌握,是万不能和陆康作对,更不能和主母作对。
阿如领着小厮进花厅奉茶,陆平安径直在上位落座。
陆康与封晓采选了左侧坐下。
大姨娘取了一盏阿如手里的茶水,笑盈盈地走向封晓采,“贱妾吴氏,恪靖候府上下都唤我一声大姨娘。吴氏向世子奶奶敬茶!”
封晓采微微一笑,“大姨娘客气了。”
世子奶奶,前面冠了世子二字,大姨娘这是在说,自己承认封晓采为主母。
马氏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前,取了阿如手里的茶,学着大姨娘的样,偏手足动作显是笨拙而粗俗,“妾身马氏,给姐姐敬茶!”
胖嬷嬷愣了一下。
早前不是说让封晓采为平妻么,怎的元配马氏敬起茶来。
无论怎样,马氏敬茶,这是在说马氏自甘为小,她家二姑奶奶是大的。
胖嬷嬷因奉命来添妆,居然瞧见了这一幕,回梁府一说,指定封晓纯会欢喜。
封晓采接了茶,轻尝了一口:“你既唤我一声姐姐,往后我自会指点你一二。有句话要是我说了,妹妹可别多心。”
马氏低着头,“姐姐说吧。”
“你何必在恪靖候府养鸡、种菜呢,郊外庄子里数百亩的地,你喜欢种,种多少都可以。就那么大点的地方,就算你养得再多、种得再多,又能多出几个钱。再则,养鸡种菜的粗活哪是你一个奶奶做的?吩咐两个婆子就能做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