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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浓的血腥味散在山林之间,刚发生过一场激战的山路上散了一地在打斗中被撕扯下的红绡绛纱,被几具五大三粗面目狰狞的尸体压着,更在满目红色之中增了直观的恶感。
原本四下逃跑的送亲队伍已一个不落地又回来了,除了少数几个护卫还是不慎在短兵相接中负些了伤,幸运无亡者。
喜车旁聚起来的人比起先的队伍更多了二三十人。
一身樵夫打扮的杜玄霜,很是认真地查看了下在不到三刻就结束的拼杀成果。
象杜玄霜、卢鹞子这些在霍城里也算是混得脸熟的老脸,这一次唯恐惊走了猎物就没敢往送亲队里混。只能被安排了提前单个儿地潜入山林,在山匪的利箭围上送嫁队时,偷偷地围上了一个更大的猎圈。
待这边围猎结束,杜玄霜就领着队人押上了两个暂留下的活口,摸向了六盘岩匪巢去清剿还守着老窝的余匪。按着此前收到的信报和刚点清的人头,山上剩下看家的匪徒也就只有十几个人了。
路边再留下一队收尸的,其他披红挂绿的送亲人夹些个樵夫药客,护卫周忱及曼云等人返程霍城。
返程路上,扯了身上裹着的各色伪装的一队,且说且笑,倒是比起初送嫁时显得更加的热闹开心。
被引来劫新人的山匪没有一个侥幸逃走的,那具莫名倒下又突然炸开的尸体起了关键作用。跟卢鹞子等人走到一处的萧泓,忍不住回首看了眼队伍里的喜车。
队伍中间的喜车现在只坐着周曼云一个,即便很是坦然地说着不在意,可是杀完匪徒之后,他还是借口喜袍染血弃到一边,重换上了一身青色素袍,散着的发也只用根木簪随意挽了。
只是接着水囊中水随意抹过的面容依旧素白。
轻叹口气,萧泓低头看了看左手的手背,又快速地抹下袖口遮住了半边。刚才短兵相接中他唯一受的伤,就是周曼云在他手背狠挠的一下。
少年不太自然的小动作,一丝不落地闪进了身边几只老鸟的眼里。一个个自觉经验丰富的过来人,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下好笑的眼神。
然后在压根就没停下的谈笑声中,卢鹞子悄然慢了几步,再一个闪身就坐到了喜车的车辕上。
“周六小姐!”,卢鹞子很是恭敬地唤了声,待曼云掀起了半幅帘子,立即谨慎小心后轻侧了身子,流露出有话想要密谈的架式。
周曼云向车厢里瞥了一眼。杀人毁尸,她做都做了,自然也不会介意跟外男私密说话这种小事。
卢鹞子矮着身子,如释重负地钻进车里,不等摇晃的车帘稳住,就压低了声,小声求恳道:“六姑娘,我们小六受了些伤,您这儿还有药余着吗?”
受伤?周曼云的眉头轻拧了下。
喜车里放着些紧急伤药,受伤的护卫都有来拿过,况且此前萧泓一直强调杜玄霜交待他的任务只是护好曼云,根本就没离开她身边半步。
卢鹞子心下叫糟,刚要解释,就听见曼云的声音极轻地问道:“是他从宝山赶回来前受的旧伤?““对!”,如释重负的卢鹞子立马顺杆爬地狠点了几下头。
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在空中划道弧线,落在了卢鹞子手里。
简单地交代了几句用法,曼云就沉默地抿住了嘴。眼前的男人知机地道谢,告辞。
一从车上跳下来,卢鹞子的脸上立时扯出了个古怪至极的笑容。
将人分别安全地送回大小周府返回住处,卢鹞子将从曼云那儿拐来的药瓶子塞给了萧泓身边圆脸的潘护卫,细细嘱咐他看好小六爷,再返身,就直接拽着马脸的张护卫跑进了高掌柜的房中。
从去年萧泓受伤住在周家到现今萧泓与曼云之间的事,又被重新盘了一遍。
高掌柜恨铁不成钢地盯着马脸张,象是想伸手把那张长脸搓圆了,“你一直近身护着六公子,咋就一问三不知呢?”
“周家姑娘那么小,六公子又爱藏事,嘴紧得跟蚌壳似的……”,马脸张立马叫屈。
“嘴紧?“,卢鹞子嘿嘿一笑,道:“六公子这边交代着咱们他在宝山受伤的事不能对外讲,那边跟小姑娘讲了个底儿掉。“高掌柜的脸上飞快地掠过讶异,沉吟不语。
一直以来,他们都关注着周家,但对藏在闺阁中的周曼云格外着意却是在周慎的绑架案后。
以前都躲在周显和徐敏行身后的曼云露了出来。细细一琢磨,周曼云的好处就现了出来。
她的外祖是当年收拢了燕州军的杜老将军,即使现今身死,但杜老夫人还在燕州境内领着残部对抗着瀚国。
不提高掌柜这些人的骨子里还是自认燕州人,就那天雨夜杜玄霜放火烧了那具阉人疑似用到的“猛火油“也让他们心中生羡。
杜玄霜瞒着,但他们返头也还是查出些了端倪。
老景国公从燕州离开后,杜恒城能从众多几乎起点同步的将领之中脱颖而出,杜夫人莫支氏居功至伟。死守北崖口时的解衣喂乳,收获许多中下级官兵的拥戴,而在二年后羯族的再次叩关,莫支氏居然也领着家将向城下淋了那种被羯族人称为猛火油的黑色液体。
羯族的一招鲜没了既定的效果,陈朝与瀚国之间又重回了以往的攻守模式。
杜家之密,原本以为只有深入燕境找到神出鬼没的莫支氏残部才能知道答案,但现在远在江南就看到了点光。
而周曼云手中据说是由她师父配的各色药品,精明的高掌柜也盯上了。
说起来从没经过多少事的小姑娘嘴里抠东西不算太难,但几个能给人当叔叔爷爷的汉子一合计,将脑筋动在了萧泓头上。
听着高掌柜和卢鹞子的合力劝说,马脸张还是将一脸哭相拉得更长了。“让六公子去使美人计勾搭小丫头,他会砍人的。况且没跟国公爷报过,我们这样自作主张不太好吧?”
“咱们六公子是男人,咋来也不吃亏。大不了把周家小妞娶回家就是了,反正他也喜欢……“”也先不用跟六公子讲!“,高掌柜老成地应道:“小儿女之间若是存了心思,反倒相处尴尬了。顺意与升平本就有这合作,以后多找些机会凑合就是。上次杜玄霜不是隐提过想杀了张绍雄,咱也让和州那儿集了信报……“至于在云州的景国公萧睿,高掌柜也决定先隐着。按他对景国公的了解,一提此事一定会立时蹦起来的,无论是当初参与算计萧家的周显还是不念老景国公恩义的叛徒杜恒城都不能原谅。
他们想拿萧泓施了美人计的结果,也没计算萧周两家联姻。
就象卢鹞子所说,顶了天,不过是萧泓多拐一房周姓的妾,反正男人吃不了亏。
这一边只猜了半拉实情就寻思为主分忧的下属剃头担子一头热的想要当了月老,而另一边的萧泓正对着摆在眼前的白瓷药瓶愣着神。
刚为萧泓上好药的潘护卫低下头不敢再言语。他不晓得刚才从马脸张那儿学来的那句话让眼前的小爷发傻了。
周曼云主动给药?萧泓轻声哼了哼,默默地合上了眼。
手上还明显的一道指甲划痕提示着,不可能。也许周曼云的指甲上没带着毒,已经是她对己优待了。
待到戌时,由六盘岩传来了消息,杜玄霜带人已尽歼山匪残部。
踞了六盘岩半年多的山匪难得出手劫了个色,就此飞灰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