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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旭望着突然撒泼的窦童,又侧首看看冷眼旁观的我,脸上神色便有些恼怒:“我,我以后不管你们的事了!”
说罢,他翻身爬起,将手里的马鞭猛的一掷,转身便往马场外走。
“喂,谁来扶我一把?!”一旁的草地上,邓拓撩起的裤管下露出了血肉模糊的膝盖,一张脸痛得龇牙咧嘴。
他为了接住窦童,跪地滑行时被磨破了膝盖。方才见他安抚窦童,却没发现他竟是一直忍着疼痛。
我正欲上前搀扶他,窦旭却又折返回来,弯腰扶起邓拓,两人一瘸一拐往场外走去。
“苏姐姐,你不会真要和我绝交吧?”窦童小心翼翼的问道。
“既然你三哥不再管我们的事,又何必要绝交呢?”我安抚她道。窦童虽然偶尔有些小姐脾气,不过总归也是几年的同窗加室友了,我哪里狠得下心来呢。
窦童闻言便笑了,上前挽了我的手臂,两人一起往场外走去。
前面窦旭搀着邓拓走了一段,突然回过头来,瞥见我们相携而行,脸色顿时黑得像染了墨汁一般。想必是我出尔反尔的举止惹恼了他吧?我假装没看见,扭头打量起周围的风景来。
回了前院,窦旭亲自替邓拓清洗包扎了伤口,便让小厮去准备马车,要送邓拓回洛阳。
一听说要送他回洛阳,邓拓翻身便从木榻上跳下地来:“靠!这么点儿小伤,你也要送我回去?!我还等着晚上吃我六哥的烤野兔呢!”
“真没问题?!”窦旭皱眉问道。
“往日蹴鞠不也经常磕破膝盖么,能有什么问题啊?”邓拓嘿嘿一笑,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抽动。
窦旭说了不再管我和窦童的事,果然也就不再提骑术箭术这些让人头疼的事了。在等待邓训的烤野兔的漫长过程中,他和邓拓坐在紫藤架下对弈,我在荷池边的泥地里挖了一捧蚯蚓,躲在柳荫下教窦童钓鱼。
一直到日薄西山,倦鸟投林,也没见着邓训的人影。
窦童摸摸肚皮道:“哎,都这个时辰了,小六哥还没回来,看样子吃不成烤野兔了。走吧,我们去厨房找点吃的。”
我也觉得有些饿了,起身将钓上来的锦鲤倒回池子里,收了鱼竿鱼线,拍拍裤管上的尘土,便跟着窦童往厨房走。
走到紫藤游廊,便见窦旭和邓拓也在收拾棋子儿。
“你说我六哥他会不会迷路了啊?”邓拓明显有些焦虑。
窦旭笑道:“这林子他也不是第一次进,怎会迷路?我倒觉得他可能是没打着兔子,不好意思回来见我们了,……”
“是么?你们两个就是这般看我的?”窦旭的话还没说完,邓训的声音便在门口响起。
大家齐刷刷转回身去,便见身背箭囊的邓训立在院门口,夕光逆照,在他修颀的身型外勾勒出一圈耀眼的金芒。我看得有些晃眼,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
“啊!野兔!”身旁的窦童突然惊呼一声。
我这才注意到邓训手里果然拎着一团灰扑扑毛绒绒的东西。
“你还真打到了?”窦旭一脸惊讶。
邓训几步走上前来,将手中那团东西塞进了窦旭怀中:“趁血还没凉,赶紧去剥皮吧。”
“六哥,你好厉害啊,居然打了三只?!”邓拓猛的站起身来,想是牵动了膝盖的伤处,又“啊”的一声皱紧了眉头。
“你这是怎么了?”邓训诧异道。
“不小心在跑马场跌了一跤,磕破了点儿皮。”
闻言,邓训皱眉道:“伤得重不重?上药了没有?让我看看……”
“早就上了。不就破了点儿皮么,有什么好看的。”邓拓敷衍两句,便转身催促窦旭:“三墩子,赶紧的打理兔子去吧,我早饿了。”
窦旭却正在专心翻看手中的三只野兔,边看边道:“邓训,你厉害啊,一只射中咽喉,一只射中背脊,这一只更巧,居然穿通了眼眶。”
邓拓凑近看了两眼,脸上便浮起敬佩之色:“六哥,这林深叶密的,你不但找到了野兔,还居然一箭一只?”
“不过是运气好,用绳套套住的。骑马不好携带,这才一只补射了一箭。”邓训笑道。
“我就说么,飞将军估计也没你这等箭术啊!你们先去把火点着,我这边着人料理了兔子就过来。”窦旭说罢,拎了兔子往厨房走去。
以前在竹溪镇,秦三妹的爹爹闲暇时,也喜欢进山里抓兔子。多是用竹笼或渔网埋伏在兔子窝外,再用甜萝卜作诱饵,运气好的话,守一晚上能抓到一两只。邓训这厮居然就凭一把绳套,三两个时辰就抓了三只回来!
边往跑马场走,我边寻思这绳套是怎么抓住兔子的。却怎么想也想象不出那等场景,便凑近了邓训询问道:“你这兔子是怎么套住的啊?”
邓训瞥了我一眼,唇角噙笑道:“你想知道?”
“嗯。”我认真的点点头。
“以后告诉你。”
“现在不能告诉我么?”
“不能。”邓训摇头。
我不解道:“为什么不能啊?”
邓训笑道:“这好歹也是一门糊口的技艺,哪能没有半点报酬,随便就教了人的。”
这厮好生计较啊!我不过是好奇问问罢了,我总不会学了这门技能以后还真去山林里套兔子养家糊口吧?!
我白了他一眼,拉了窦童便快步走向跑马场。
在靠近林地背风的位置,一个小厮正将劈好的木柴摆搭成柴火堆,另一个小厮则在柴火堆上架烧烤用的铁架。见状,我和窦童便也上前去帮忙搬木柴。
待邓训搀扶这一瘸一拐的邓拓走到时,我们已将篝火点燃了。这边料理好火堆,小厮送上来一些瓜果零食,那边窦旭便端着打理好的兔肉过来了。
看邓训将粉嫩嫩的兔肉放上烤架,我和窦童就一屁股在火堆旁席地坐下,痴痴的望着烤架不转眼。
好在这时太阳已经落山,山林间的温度比白日凉爽了许多,否则围坐在这火堆旁,那滋味才叫焦灼。
每隔一阵,邓训便轻轻转动木棒,将兔肉翻个面,在上面撒上一些香料、盐粒。嗅着炭火熏烤下越发滋味分明的肉香,我腹中饥肠辘辘的感觉也越发分明。
终于在窦童第五次询问“可以吃了吗”后,邓训将其中一只兔子取了下来,搁在陶盘里用匕首分割好了,递给我们。窦童抓起一只兔腿,埋头就啃了一大口,一边烫得直换手,一边呼呼直吹气,模样好生急切慌张。
“你斯文点啊,一个女孩子家!”一旁的窦旭出言责道。
我和窦童一样,早已迫不及待,顾不得要做出女先生要求的端雅吃相。听了窦旭的话,我尴尬抬起头来,却发现邓训正含笑看着我,黑亮亮的眼眸中尽是嘲弄之意。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眸间的笑意却更深了,映着跳跃的篝火,熠熠闪闪,宛如星光流转。看着看着,我不觉便咽下了嘴里尚未咀嚼兔肉,顿时被哽得连连捶胸。
正是怨恨之际,窦旭便递来一个杯子:“大喝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