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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夏天特别热闹。
绿柳浓荫,蝉鸣成韵,柳下货郞挑夫,卖杂货的,卖胭脂水粉的,磨剪子菜刀的,卖黄瓜的,一拨一拨地赶过,洪亮而多韵的叫卖声让浓荫里的闹蝉自叹不如,噤声等他们过去后才敢开口。
那巷口转角处,房前屋后,大道边,大大小小的荷塘随处可见。
塘里荷叶田田,碧绿一片,那白的,粉的,红的荷花开得满塘都是,跟斗花魁似的,惹得狂风浪蝶停驻留连。
那酒楼小巷,庭院树下,喝酒听小曲儿的,纳凉说闲话的,也都扎堆儿地坐在一起高兴,也不嫌这夏天热。
却说在那鄱阳湖畔的一处庄院,却显得静寂悄声,偌大一个庄院,却仿佛没人住似的,听不到什么人声,连那树上的蝉儿也似乎只是偷偷地偶尔鸣两声。
庄院北边的一座高高的阁楼,更是寂静,几只凤蝶在阁楼下一丛开得红艳艳的石榴花枝中翩翩起舞了半天,也没人来打扰。
不过若是有人走上阁楼,便会发现一间似乎是女子的闺房外,正躺坐着两个佩刀的大汉,不过此刻他们正安静地靠坐着柱子,嘴角流着涏水,欢快地打着鼾,梦着周公他老人家。
也不知他们睡了多久,眼看日头西斜,阁楼下面左面的葫芦门里走进一个身穿青袍,仙风道骨的年轻男子来。
只见他脚下雀跃,刚一踏进这阁楼小院来,便满脸期待地抬头看了一眼那高高的阁楼,仿佛那阁楼里正坐着他早已渴慕着相会的情人一般。
“噔噔噔~~”那男人迅速地踏着木梯上楼,连脚步声也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楼上正打瞌睡的其中一位大汉,被这脚步声惊醒,慌得爬将起来,刚站正身形,便见他家少爷踏上阁楼来,他当然是来不及叫醒他同伴了。
于是只好眼睁睁见着少爷走到那睡着的大汉身边,停住脚步,看着地上正咂着嘴做美梦的同伴,少爷的眼里闪过凌厉。
站着的大汉不由暗暗替同伴求那西天如来佛主,希望少爷能手下留情。
昨晚王四非拉他两个打了一宿的牌,还好他比较警醒,在少爷上来之前醒过来了,可张三就没那么幸运了。
只见少爷提起脚来,飞脚便向张三的胸口踢去,嘴里骂道:“你这贱阿三,昨晚定是又鬼混去了!”
那张三一脚被踢醒,犹在梦里,抚着疼痛的胸口犹自恍忽。
那少爷气得在他屁股上又重重踢了一脚,恨恨骂道:“不知警告你多回,你有本事夜里玩,白天就不要给老子打瞌睡,既然你那么喜欢睡,就滚回家去睡过够吧!”
张三这才明白过来,忙爬将起来不住瞌头,嘴里讨饶道:“少爷,小人再也不也睡了,你别赶我走,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
“得,得,得,别跟老子哭穷,快滚!”那少爷生气道:“不然你这个月的工钱也休想拿!”
那壮汉一听,不敢再啰嗦了,只得叹口气,看了同伴一眼,躅踯着下楼去了。
那少爷不再看他,“哼”了一声,掏出一把钥匙来,打开门走进房里去了。
里面果然是一间闺房,嫦娥升空屏风图,菱花铜镜香木梳,碧玉簪子胭脂盒,芙蓉帐,鸳鸯被,床前端正摆放着一双金缕绣花鞋。
男子一入房里,背手匆匆掩上房门,转过那道嫦娥升空屏风,便朝雕花木床走去。
到了床边,他却又并不着急,伸出手去掀起半边芙蓉帐来,拢在帐钩上,这才挨着床沿坐了下来。
床上安静躺着的是一位肤如凝脂,发如墨,具有出尘般仙女容貌的姑娘。
那男子深深地凝视着她,伸手手指去轻轻抚摸着姑娘的脸,喃喃说道:“终于剩最后三天了……你让我等得好辛苦……三天后咱们就可以阴阳交合,然后……”
说到此处,那男子裂开嘴开心地笑了起来,看那女子的眼神竟好比那饿狼遇着那肥羊儿一般。
他兀自笑了一会儿,突然站了起来,起身出了房门,小心地又锁好,冲门前站得笔直的赵六喝道:“今天我可是便宜那张三了,你以后给我小心看紧了,若你也被我发觉偷懒儿,哼!定要你尝尝本小爷的手段!”
“是,少爷!”赵六高声答应着,然后又有些为难说道:“不过……走了一个张三……这……小的一个人怕是为难……小人怎么着也得上个茅房吧?”
“你先守着,我马上派人将王四找来顶张三班!”少爷说完便匆匆下楼去了。
“是!”赵六大声地答应着,目送着少爷下了楼,出了院子,他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骂道:“小心个球!一个死人一样的小姑娘,有什么好守的?就他紧张!”说完,他又躺靠着一根柱子,闭目养起神来。
而在那闺房里,赵六口中“死人”一般的小姑娘却从床上“骨碌”坐了起来,紧张地拍着自己的胸脯,轻声叫道:“好险,好险,刚才差点儿就忍不住坐起来了!”
她惊魂未定地侧耳听了听门外,这才脸上放松下来,然后光着一双玉足下床来,蹑手蹑脚走到紧闭的纸窗边,湊过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向外望了望。
然后她便高兴地悄声走回来,仍旧坐在雕花木床上,只不过那一双玉足不规矩地一晃一晃,托着腮,偏着头,一脸严肃地想着问题。
这男人到底是“她”什么人呢?“她”又是谁?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为什么“她”要被人守着?那男人……不会是“她”的老公吧?
想到这里,姑娘突然站了起来,皱着眉头轻声说道:“悲摧个人滴,我宁小丹不会一穿过来就是个残花败柳了吧?”
但很快,她又摇头坐下来,说道:“不会,不会,那男人说还有三天就阴阳交合……那定是还没有行过房了!只是行房怎么还得挑日子呢?莫非三天后他们就要成亲?可是……怎么感觉这种解释说不过去啊!”
又想了一阵,似乎仍不是要领,宁小丹摇头道:“不成不成,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醒过来了,我得多探听点儿消息才能醒过来!好好儿的这门口派人守着,就是有问题!”
这样想着,她乐呵呵地又躺回床上去,看着精美的芙蓉帐顶叹道:“这种想躺就躺,想睡就睡的日子真好啊!哪象穿越前的高三复习,佝偻个背天天昏天黑地做题,做题,做到深夜眼皮都打架了,妈妈还不准睡觉!”
提起妈妈,宁小丹想起穿越前的生活来。
她,叫宁小丹,高三毕业,与单亲妈妈生活十几年,妈妈很能干,有吃有穿,日子还算幸福。
美中不足的是妈妈太能干了,太要强了,所以逼着宁小丹也要能干,要强,特别是在高三毕业的日子,妈妈非让她考北京的大学,因此几乎就拿着鞭子逼着她冲刺。
当然,除了鞭子,还有泪水,每当宁小丹想偷懒时,她妈妈就哭花了一张脸,对她说:“你那死老爸当年就是嫌我窝囊,所以在你还两岁的时候就跟一个富婆走了,咱们娘俩一定要争口气,让他后悔他当年的选择!丹丹啊,妈妈做到了,妈妈成了公司的总经理,现在就剩你了,你一定要考到北京的学校,他在北京,到时气死他!”
每当这个时候,宁小丹就只有收起玩的心思,继续奋战,她的父亲,让一个女人前半辈子爱他,后半辈子恨他,毁了人家女人一生。
她流着他的血,就当替他还债吧,虽然她很鄙夷自己流着的那一半血。
可是,她的债还是没有还清,在拿着通知书,背着行囊独自一人去北京的大学报到那天,飞机出事了,于是她就这么穿过来了。
叹了一口气,宁小丹想,她妈妈肯定会伤心的,因为她公司那天正好有事,她没有送她,她一定会后悔吧?
还有,她不在了,妈妈少了一个气爸爸的法码,她会更伤心吧?
可怜的女人!一辈子都为那个负心的男人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