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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张夫人立刻就问。
“小女子没别的意思!” 曜灵立即接答,有些事是不必点明的,知道的,你便知道,也不必说出来,不知道的,便是你道行不够,更不必说了。
张夫人还要再问,倒是紫罗看不下去,上前来陪笑道:“太太,时候也差不多了,昨儿说定下宣卷的姑子该到了!”
张夫人这才悻悻然收了口,曜灵立即便要告辞,什么宣卷讲佛经故事,她是一概没有闲心去听的,那原是贵太太们无聊时的消遣,于她无用。
张夫人苦心要留,曜灵婉转委拒,再加上紫罗在旁帮腔,总算从张夫人屋里脱身。
“紫罗你就送送,这地方掌柜的是初来,怕不认得路走错就坏了!”张夫人倒是热情得很,还将曜灵送至门口。
紫罗依言,领着曜灵出了自家院门,台阶下,曜灵见其走得甚急,便笑着拦住她道:“好姐姐,虽说我只来过一回,却也将来时路记得真真的,错不了,也走不失。姐姐只管回去,一会姑子到了,说起故事来是不可错过的。”
紫罗不好意思地笑,曜灵会心地看了对方一眼,径自走向园内。
走不多时,曜灵听见身后似有脚步跟随,她留了个心眼,绕过假山时特意于暗处立住,身后那人不知,果然就撞了上来。
阴暗的假山石洞里,曜灵首先看见的,就是对方一双幽深晦暗的双眼,那眼睛长得与二小姐张夫人都不同,俨然却是二姨娘的翻版,却没有姨娘的精气神打底,显得平庸了许多。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 曜灵警觉地问,并于心中暗自盘算,这女子到底是何来头。
对方阴气飕飕地一笑,如将冻死的猫,临终前竭力的挣扎一般难看:“我?原来你不认识我?我是这家的大小姐,你怎么不知道么?!”
曜灵被对方的笑,惊得由不得便倒退了三步 ,张家大小姐?怎么可能?
对面的女子,一身旧衣,青衣蓝裙,素面无光,头发也不拢起来,乌云散乱,粉面慵妆,整个人如三个月不经水净的流浪汉,虽说不上极邋遢,却也十分地碍眼。
张夫人是那样爱鲜亮一个人,二小姐又是那样求上进一个人,二姨娘?更别说了,是好上还要加好的。张家女眷都是不肯示弱的性子,怎么出来个大小姐,倒这付模样?
“你又是谁?怎么青天白日的,在我家园子里闲逛?”见曜灵沉思不语,对面的张大小姐似起了疑心,步步紧逼到曜灵面前,眼里更闪出凶狠的光来,这样子,倒又有些与二姨娘相像了。
曜灵虽不情愿,可身子不受控制地又向后退了三步,对方的模样实在太过惊人,她由不得不退,口中勉强回应道:
“我,我是你家夫人请来。。。” 曜灵的话只说到一半,忽然就见对方伸出一只手来,那手瘦如枯柴,指甲留得长长地,如鬼爪一般,直向自己抓来。
曜灵习武的本涌现出来,她瞬间忘了惊惧,如电闪般迅速,一掌便将对方的手挡开,反手就预备去捏对方的手腕。
“大小姐,大小姐你去了哪里!”
一个丫鬟的声音从假山外传来,曜灵醒悟过来,忙一个转身先出了石洞,同时口中轻唤:“在这里!”
丫鬟应声赶来,不料先见着曜灵,不禁愣住,不知对方是何人。
曜灵忙解释道:“我是夫人请来的胭脂铺掌柜,才预备出去,不想就在这里撞见大小姐了。”
这丫鬟也是个伶俐的,听见曜灵的话便笑着行礼,只是不待多说,人便向石洞里走去,不多时,果然领着大小姐出来了。
日光下再看,大小姐刚才那股阴森的狠劲俨然消失无踪,此时再见,不过就是个可怜兮兮的,傻丫头罢了。
原来这家大小姐是疯的?!
丫鬟看见曜灵神色,忙道:“掌柜的,这是我家大小姐,她自小得了病,见不得人。本来自在院里休养,才不知怎么的,竟跑了出来,叫掌柜的见笑了。我是伺候小姐的丫头,我叫怜香。”
曜灵还礼不迭,正要再说,却听得二姨娘声音在身后响起来:“怎么怜香你这样不小心?好好的,怎么叫大小姐跑出来了?看我回了老爷,打不打你!”
怜香吓得腿脚一软,人便跪了下来,曜灵回头一看,正是二姨娘,怒气冲冲地站在自己身后,满面通红,眼眉倒竖,整个人与刚才在夫人屋里相比,全然换了个人似的。
正当尴尬时,大小姐却冷不丁地咯咯咯笑了起来,又用手指着地下怜香道:“这会子我又不骑马,你在地上做什么?”
怜香脸涨得通红,看了看曜灵,又看一眼二姨娘,满心委屈,说不出来。
二姨娘眼光投注在大小姐身上,本是有些怒容的,这会子却全转作了怜惜,本来凌厉的神情,瞬间温柔如水,人也绕过曜灵,走到大小姐面前,以手轻抚对方消瘦枯黄的脸颊,口中喃喃道:“若云,看你这孩子!这样大个人了,出来也告诉一声,若有个闪失,怎么处呢?!这湖水可深得很哪!”
张家大小姐,若云,傻呼呼地看着面前的二姨娘,半晌,突然又傻笑了出来:“是呢是呢!水可深呢!上回怜芬可不就淹死在里头了?!哈哈哈,头泡得那样大,哈哈哈!比我屋里踢的球还大好些呢!”
听见若云的话,曜灵浑身的汗毛全都乍了起来,眼光一错不错,直盯在二姨娘背影上。那背影却是浑然不动的,只是耳朵上一双金镶玉的丁香,如受了风一般,左右摇摆不停。
“你是死人哪!”二姨娘发作了,冲地下跪着不敢动的怜香怒喝道:“看大小姐站了半天也不知道扶她回去!这里日头大,若小姐受了暑气发起热来,老爷皮不扒了你的才怪!”
怜香吓得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架起若云就向后头走去,二姨娘不依不饶的声音追住她道:“小心看路!看摔了小姐不是玩的!”
看来这姨娘是真心疼大小姐的,曜灵心中暗暗点头,她对二小姐岫云哪有这样温柔而上心的?
难不成若云是她所出?岫云和三爷,因长得跟这姨娘有些相像,只怕也是。原来,张家三个子女,都是这二姨娘所出?
如听见曜灵心中疑问,二姨娘缓缓叹了口气,并不将身子转过来,只因眼里有远处那个娇弱的身影,她不放心,要看尽了才回头。
终于若云走得看不见影了,二姨娘这才转过身来,对着曜灵苦笑了一下,道:“掌柜的这样冰雪聪明的人,我想也瞒不过你。这丫头是我生的,他们几个,都是我生的。”
曜灵点了点头,温和并带三分宽慰的口气道:“姨娘好福气,这也就难怪老爷这样疼姨娘了。”
二姨娘摇摇头,眼里蒙上一层水雾来:“哪来的福气?不过是砧板上的肉罢了。”
曜灵心里一惊,心想这话说谁?张夫人?不像呀?张夫人那样的心性,哪有本事做得刀俎?
二姨娘凄然惨笑,反问曜灵道:“姑娘可是要出去?我送送姑娘吧!”
曜灵忙说不敢,却盼着对方别走,眼下这哑谜打了一半,她正好奇呢!
二姨娘低下头去,也不多话,先前行带路,曜灵忙紧紧跟上,又暗自揣摩,自己该不该开口去问?
不想她还没想出托辞去探,二姨娘自己先倒开口了:“说起来,这三个孩儿,唯若云长得最与我相像,又是头一胎所生,当时,可真疼得厉害。。。”
曜灵忙接话:“可不是这样?头一回生养,哪个女人也。。。”忽然她收住了话声,因想起自己的娘来,一阵心痛涌了上来 ,叫她说不出话。
你母亲生你可吃了不少苦呢!曜灵犹自记得,自己幼时,总听爹爹说起这句。
她恍惚记得,自己似是出生在马车上,爹娘日夜奔赶,不知何故。因途中诸多不便,自己出生时,娘确是受了许多辛苦,若不是彼时路过一间民居,其中有个老娘相助, 自己与娘可就险了。
可事后安定下来,娘总笑说,做娘哪有不辛苦的?没有过血泪,哪得尝为人母的甜?
二姨娘的话,勾出曜灵自己往事的幽灵来,倒叫她有些措手不及,一时竟忘了眼前还有人在,很少人前落泪的她,骤然有些控制不住地,眼眶泛起红来。
二姨娘也不看她,只管自己口中喃喃,似自言自语,又似宣泄:“偏她生出来,又长得极好!容貌不必说了,见者都说是集我和老爷所长,尤其眼睛,长得极像我,光彩奕奕,但睁开来, 便是神彩飞扬。待到大些,愈发出落得漂亮出众,千娇侧聚,百媚横生,凡见过的人,没有不赞的。”
曜灵边跟着对方脚步,边默默听着,又想着自己的心事,因此一时竟不能接话。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