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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我是练了这许多年下来的!李公公心里得意不已,那工夫可不是一天二天能达成的,话里意思话外透,都是全挂子的本事,差了一星半点,可是做不来自己的差事的。
李公公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眼儿,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才本公公说了,皇上选妃就在两个月之后,余王看看就不行了,也就只在这几天了,若小掌柜的你能一周之内。。。”
曜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于暗处:“一周之内?李公公也替我想想,这诺大的铺子,一周就能托付完事?这铺子是我爹一生心血,若这店倒了,我也不要活了。若真到那一步,我不如留下,倒成全个体面!”
李他公公深知斡旋谈判之道,无非是你进我退,你求我让罢了,各人分让一步,事情也就成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李公公又换上笑脸,诺诺道:“原是我鲁莽了。看在我也是为了太后的事,操之过急的份上,小掌柜的别动气,咱们再商量就是。”
曜灵这时缓缓从桌边站了起来,本就一身素衣,此时便显得肩若削成,腰如束素,微微敛起双眉,眼里如结了冰一样,说出话来,更寒若冰霜:“一个月。一个月后,我打点整齐,自然会离开京城。”
李公公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压在心头的大石总算搬开了,他想,今儿回去复命,太后一定高兴。
“既然小掌柜的拿定主意,本公公也不便强求,”心里虽满意,李公公面上还是做出有些失望的神情来,早说过了,他是权术高手,不可能轻易叫人看穿心思的。
“一个月也好说,只是,小掌柜的可想好要去哪里了?”
听见李公公的问题,曜灵略想了想道:“这事来得突然,我一时也难想出个地方来。不过说定了要走,是一定会走的。公公今日请回宫复命,待我想明白了,再着人送信去吧。”
李公公点了点头,便冲外头叫了一声,片刻进来个小太监,长得贼眉鼠眼,一脸坏相。
“这是跟我的小荃子,叫他留下来,你想明白了,跟他说就是。”
曜灵瞪着李公公,对方脸上虽则微微有笑,眼里却阴气飕飕的。从来李公公笑只笑在皮肉上,他一双泛黄的老眼里,从来是没有笑意的。
“行吧,”曜灵突然放松下来,耸耸肩膀,无所谓地道:“叫他留下吧,多个人不过多张口,横竖我采薇庄也能养得活。”
李公公笑嘻嘻地解开自己身上的荷包,从里头摸出一锭元宝来,沉甸甸的,足有五十两之多。
“这是太后给你的,你不提我险些忘了,太后的话,你若依从,还有一注大的赏银,即刻就到。”
曜灵盯住那银子看了半日,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多谢太后赏赐!”
李公公呵呵笑道:“小事小事!”说完便起身向外走去,走过小荃子身边时,特意停下来叮嘱:“在这里一切听小掌柜的吩咐,她叫你向东,你不得向西!回头小掌柜的抱怨了,看我皮不撕烂了你的!”
小荃子吓得赶紧跪下,再抬头时,李公公人已经出门而去了。
午后,钱妈妈知道了这件事,她本来在洗碗,听小荃子提起来,小掌柜的要出门去,心里发慌,手一松,一摞五六个碟子,咣啷啷全摔在地上,跌成了八瓣。
曜灵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忽得听见外头一阵急急的脚步,她知道必是钱妈妈来了,一定是小荃子吃饭时说漏了嘴。
“妈妈小心!才吃了饭这样走路,小心肠胃痛!” 曜灵微笑走到门口,将钱妈妈迎了进来。
“这么说,那小太监说得是真的了?”钱妈妈进屋后,气还没喘匀,嘴里便问了出来。
曜灵笑着点了点头,看钱妈妈身子软了似的,一屁股坐了下来,又忙宽慰对方道:“这样也好。眼见秋天到了,京里除了几处暖房,也没什么好花儿了。我看过帐簿了,今日春夏存下来的货,也够到明年初春了。我出去散散心,就当蜜蜂追花期,也开开眼界。”
钱妈妈此时虽眼里有泪,却也是个倔强的性子,又是最知曜灵心性的,这时便点头附和:“掌柜的说得有理!秋冬留在这京里做什么?满眼都是黄叶子,好容易有片红叶可赏,还满眼都是人!”
曜灵大笑起来,重重在钱妈妈肩膀上拍了一下:“爽气!说得痛快!”
这事便这样定了,钱妈妈再出来时,不知为何,本来有些慌张的心情,被曜灵的笑安抚得平平稳稳。
这丫头是个能成大事的!钱妈妈心里,愈发坚定了这个想法。
晚间,曜灵大堂的柜台后,正点算今儿营收,突然方成从后头跑上来,悄悄道:“掌柜的,我看这小荃子不是个好东西!才在厨房里,他为块牙祭肉差点没跟吉利吵起来,后来吉利忍着气让给了他方才算罢了。如今我又见他在库房周围打转,不知心里又想什么坏点子呢!不会有意地毁咱家东西吧?!我看这小子鬼鬼祟祟地,迟早要给咱们生事!”
曜灵听后先是一惊,过后细想,自己今日已对李公公明说了,毁店就是毁人,料他没有这样大的胆子。
不过捣点小乱倒是很有可能。曜灵突然灵机一动,拉过方成,如此这般,说了一番。方成边听边笑,点头不止。
方成去后,曜灵便定定心心地将帐算完,今天的收成不坏,正如此刻她的心情。
其实李公公一提出叫她离京,她便想好了去处。若细究进来,离京一事也可算遂了她心愿。
她要去云南。
理由和说辞也是现成的,那里四季如春,繁花似锦,可谓爱花者的天堂,她是个胭脂商人,去那里再自然不过了。
若他们有别的想头,是他们自己的事,她只咬紧这一点不放,想必他们也没办法。
云南的宁王,从来没有与她尹曜灵有过任何交集,他们再疑心,也没有实据。
为什么不当面就说?也是怕他们看出她早有此念的缘故。
曜灵将帐本子拿进后院,小心地收进自己屋子里间的柜子里,又牢牢地锁上,方才放心。看看时辰,她不觉抿嘴一笑。
“掌柜的!”果然不出她所料,方成的声音准准地从外头传了进来,“不知荃公公他吃了什么,拉肚子拉得止不住!我看要找个大夫来看看才行!”
曜灵忍着笑,脆生生地对外应了一声:“那还耽搁什么?不还快请去?!请个好的,荃公公有事,咱们上下都担当不起!”
说着话她便出门来看,见一群伙计都在偷笑,吉利还有意大声道:“我才说了,那块肉不新鲜,请公公别用!咱这样的小人物吃了无妨,公公贵体脆弱,只怕消化不了,现在看看如何?果然出岔子了呗!”
小荃子的声音从后头茅厕处,闷闷地传来:“你当时又没说不新鲜!那肉好好的,哎呀,哎哟。。。”
听他话也说不周全了,一群伙计都不出声地狂笑,其中一个便悄悄道:“该!成日在后头耀武扬威的,当咱们都是好欺负呢!”
曜灵便小声问方成:“你放了多少份量?可别过了头!”
方成还没开口,钱妈妈大 嗓门叫了起来:“请什么大夫!不过吃坏了肚子,这病我也会治!一会儿你拉清了肠胃,我煮一碗焦三仙汤水给你,保管喝下去就好了!”
小荃子哼哼唧唧地道:“是不是真的!可别唬我!我好歹是宫里七品太监,你们,你们几个,哎哟,哎这肚子疼死爷爷我了。。。”
众伙计皆闷头大笑,曜灵也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场。
翌日起来,小荃子便只能躺着休养,再不得起身到处乱转了。
将这狗腿子收拾了之后,方成心里顿觉神清气爽了许多,只是小荃子的话如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
采薇庄的主魂就是尹掌柜的,她这一走,店里可怎生是好?
这天打烊之后,曜灵坐在柜台上理帐,看见方成来来回回,直在自己眼前打转,心里有数,将帐本子收了,叫上方成:“走,跟我后头看看货去!”
方成不敢怠慢,知道这必是有话吩咐了,忙将手里抹布丢给身边小伙计:“将这里都擦干净了!有一星儿浮灰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穿过后院,右边是自己的闺房,左边便是库房。就算是深夜里没有灯,曜灵闭着眼也能摸到这地方。两扇楠木门严丝合缝地闭着,如幽谷般肃穆沉静,曜灵从腰上摸出钥匙,悄无声息地,将门开了。
十几个花梨柜架,黑暗中静静矗立,每个框架上又有近几十个柜格,每个柜格里安放着五十盒上好的采薇庄精品胭脂。
环绕着这十几个花梨柜架的,则是近十个填漆戗金龙戏珠纹的十屉柜,那里头便满装了水粉,也是采薇庄的招牌。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