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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王不见王,除了京里的几位王爷,时不时能见上一面,外头散居的几位,从不许私下里见面,更不许私下入京。若私自行事被发现,可算忤逆,罪过不小的。
这是太后定下的规矩,先帝是个宽厚仁慈的,他先前在时,兄弟之情甚深,常常召各位藩王入京相聚,京里几位更是日日进宫,常常宽坐的。
不过先帝走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岑殷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凉,他摇摇头,心想必是舱里太阴,又放着只大冰桶的关系。于是他无声无息地站起身来,走到舱门口,预备叫叮当送些热茶进来。
不想手刚碰上竹帘,就听见铜锤大喇喇的声音:“姐姐你也太过操心了!咱们爷是什么人?世子爷!将来要承袭王爷名号的!他有什么解不开的结?爷可不是一般人!”
接着就听见叮当呸了一声:“什么好听的名号?要我说,倒不如外头一般人家!没心没肺,一般有吃有喝也就完了!想得太多,要得太多,反倒不定如意!”
岑殷的手,悬在半空中呆了片刻,然后方微笑起来,将湘竹帘捞起来,闲闲雅雅的出来了。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叮当丫头也是会说道理的!”
叮当一听是岑殷出来,慌得赶紧站了起来,又拉铜锤:“快点!爷来了!”
岑殷将铜锤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笑着问:“你们说什么呢?说得这样出神,我出来也没听见?”
叮当咳嗽一声:“没有什么。爷出来做什么?外头热,又晒得厉害!”
岑殷一本正经地回道:“我出来看看,你的香粉还够不够用?若不够,这里不靠村不着店的,可没现在的买!”
叮当噗地笑了出来,看见岑殷还能开得出玩笑来,她略觉得有些宽心:“爷说得哪里话?我才不要外头不三不四的东西!我用得是正宗采薇庄的。。。”
提起这三个字来,叮当突然觉出不妥,岑殷不正是为了那丫头出来的?她暗叫不好,骂别人倒骂得伶俐,怎么自己也说漏嘴了?
岑殷耸耸肩膀:“采薇庄有什么说不得?我正想着,要有一碟子单笼金乳酥,配上她家的玫瑰卤子蘸来吃,那可美味极了!”
铜锤不觉咽了下口水,单笼金乳酥?那是什么东西?
岑殷扫他一眼,突然将脸凑到他面前:“铜锤,你脸上什么东西?一定是刚才偷吃了什么好物!”
铜锤吓一大跳,从单笼金乳酥的美梦,直接回到夹肉烧饼的现实中来:“没,没什么。我才肚子有些饿了,因此就,我姐她就,给我。。。”
岑殷若无其事地从铜锤脸上拈起只芝麻来:“哦,想是烧饼。我说叮当,你也太小气了!厨房里那许多好吃的你不拿,怎么只给你亲弟弟吃烧饼?”
叮当涨红了脸,咀嚅道:“爷还没吃呢,他怎么能先吃?我,我也是看他饿得将死,心想爷常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施舍他块烧饼,也省得造业,污了爷的名声。”
岑殷哈哈大笑起来,直冲叮当竖起大拇指来:“厉害!丫头!若朝堂上有你这样一张嘴,只怕许多大臣都要自愧不如呢!”
铜锤咧开大嘴一乐:“当真?我姐姐真这么厉害?!”
叮当扑地一下 ,又赏给他一个爆栗:“你倒想得美!爷在笑话我呢!你也跟着打趣不成?!”
铜锤撇嘴,心想真不划算!不过吃了个烧饼,倒白白受了这许多打击!
岑殷安慰他道:“没事!打就打了,你姐姐性子不好,你担待她些。一会我请你,咱们屋里坐着,吃大餐去!”
一听大餐二字,铜锤顿时忘了头上的疼,大张开口,险些留下哈喇子子。
叮当白他一眼,强忍住再给他一记的冲动。
“行了,说了半天累死热死了,” 岑殷冲叮当眨了眨眼睛:“快去厨下看看,有好吃的尽快上来!”说完又对铜锤会意地一笑,自管自进舱去了。
铜锤简直要快叫个爽字!叮当上来将他拖走:“跟我端菜去!就想偷懒!”
岑殷再次回到舱里,扑面而来的寒意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赶紧走到窗下,将四边窗帘拉了起来,又推开窗格,瞬间,河上清爽的风吹了进来,带着夏天的气息,微微有些热烈,却温暖了他的身体。
叮当与铜锤鱼贯而入,手里都是金齑玉鲙,珍馐美味,别的不说,只一道单笼金乳酥,就叫铜锤馋了一路,差点没将口水掉落其中。
“来来,这里没有外人,都坐在这里,一起用了吧!” 岑殷招呼二人坐下,叮当不过虚应他的话,很快就又起来,忙着给岑殷布菜倒酒,又不住地对铜锤翻白眼,手下却也勤快地向他盘子里夹菜。
正吃得畅快时,突然岑殷眼神微微有变,本来伸向盘中美食的筷子,也顿在了空中。叮当瞟他一眼,岑殷不易察觉地轻轻摇了下头,叮当会意,装作头昏坐了下来,口中亦喃喃自语道:“今儿这酒怎么这样烈了?我竟经不得几盏!”
铜锤塞了一口的吃食,正嚼得香甜,看见叮当这样儿,不觉好笑起来,正要开口揶揄上几句,突然耳后传来一阵寒意,惊得他汗毛儿乍起一片。
不好!有刺客!
铜锤看似年小,身形却十分灵活,感觉不对立刻一个纵身,先扑到岑殷背后,预备替他挡上来历不明的暗器。
叮当更是如风一般,刚才的娇态全不见了,那本是用来麻痹外头刺客的。此时看见铜锤起身,她也即刻动作起来,窗子正是大开着,她便飞身扑了出去,很快,甲板上就听见有人厮打起来的声音。
“快!出去看看!” 岑殷一把推开铜锤,二人急匆匆奔到舱门外。
铜锤一出来就怒了,叮当正和二名黑衣人打斗得欢,二人皆出手狠毒,叮当寡不敌众,隐隐竟有处于下风之势。
铜锤看见自己姐姐落了下风,疾忙抢进一步,轻舒猿臂就要动手,不料岑殷立刻伸手拦住他,漆黑的冷眸里闪出一丝寒光来:“原来是太后宫里的锦衣卫到了?有失远迎,呵呵,失礼失礼了!”
岑殷的话,让那二位黑衣人立刻停下手来,叮当得以喘息,也就见好就收,并一个箭步收回到岑殷身边来。
黑衣人羯羯地笑了起来,声音刺耳之极,如食腐的秃鹰在泥沼里寻找到了腐尸,预备开餐一般,得意,狂妄。
“世子爷好啊!”打头的一人开了口:“太后可想念世子得很呢!每日只听闻世子爷传回去的消息还不够,这不,特意命我兄弟二人连夜起程,赶来与世子爷相见!”
岑殷此时站在大太阳底下,可却觉得自己身上,隐约有冷汗沁出,好个太后!阴狠的女人!
“太后想是有话吩咐了?” 岑殷面上只作若无其事,眼神里全是凛然森冷之意。只因他心里清楚地知道,二位黑衣人要得就是看自己的笑话,若是自己露出丝毫胆怯与懦弱,回去后定要叫太后,并李公公这帮狗奴才乐上半日了。
黑衣人浑身上下都掩盖得严严实实,只留出一双眼睛,此刻其中便有些对岑殷的敬佩之情流出:“世子爷真好胆识也!”
岑殷漆黑的眼底深处闪过一道血色寒光,他定定地看住说话这人,眸中浮现出森然冷光:“此话怎讲?难不成太后的意思,是要我看见你,便注定要胆怯么?我又不曾做过亏心事,怕什么半夜鬼敲门!”
黑衣人隐藏在黑色面罩下的脸色,瞬间变了。对方话里的意思十分明白,直指自己是鬼了。
不过来时太后说了,不便与这位小爷较真,留下他日后还有用处。想到这里,黑衣人将心里怒气按下,反倒恭敬地行了个礼:“刚才是小的们冒犯了,请世子爷不要见怪!因路上赶得急,就忘了飞鸽传信给世子爷。才令世子爷受惊,又叫姑娘受了些惊慌,请世子爷恕罪,也请这位姑娘不要见怪!”
叮当见其对着自己行礼,心里恨不能直上前去爆打对方一顿。刚才席间,岑殷听见外头有响动,示意她先装倒下松懈外头的警意,然后趁其不备出来探视。
不想自己一出来,对方就动起后来,连通传一声都省了去,当自己是敌人一样下尽杀手。后来见岑殷动怒,这二人方才装腔作势地陪个不是,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呸!
“这礼我可不敢受!才若不是世子爷出来,也许我的小命就要灭在二位手里了!我只不明白,二位不过是奉了太后的话过来,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地上船,要这样鬼鬼祟祟趁人不备,更还要大打出手呢?”
黑衣人听见叮当的话,顿时心头火起。这小丫头好不省事!自己刚才不过给世子爷面子罢了,她就当真拿起大来了?
光明正大?什么时候自己这种人,能光明正大了?锦衣卫干得是见不得人的事,向来是来去无踪,让人不见真面目的,今儿若不是太后授意,他们是连话也懒得与这里人寒暄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