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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大奶奶欢喜得无可不可,当下就逼着这娘家侄儿认了香玉做干娘,自己则与香玉亲热得了不得,只贴在香玉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密密私语,很快香玉头上一支金凤钗也到了万大奶奶头上,曜灵又听见,香玉对万大奶奶许下心愿,说船回京里再路过此地,必给她带了今年秋天苏杭的新鲜花样缎子来。
不过片刻,万大奶奶就跟香玉好得如亲姐妹一般了。
曜灵冷眼将一切看了进去,心中暗自点了点头,可又替香玉不值,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不这样,又能如何呢?
饭后,外头花厅里小戏子们唱动起戏来,曜灵便要告辞,正好叮当从外头来,要问曜灵,走不走。
曜灵淡淡低了头,掸掸身上浮灰,这才抬头道:“走吧。”
万大奶奶见曜灵要走,这才丢下香玉上来要送,香玉不动,眼神凄怆却坚忍地落在曜灵身上。
曜灵冲香玉微微点了下头,然后拦住万大奶奶,只说客气不必了。
于是万夫人命人将曜灵送到门首,正好岑殷也走了出来,正守在轿边,等着她来。
“今日觉得如何?”看见曜灵走出来,岑殷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曜灵抬脚上轿,稳稳坐了上去:“无非再见识人间冷暖,知男子薄凉罢了。”
岑殷一怔,再看轿上 ,帘子已经落了下来。
这日晚间,因万县令执意盛情,早早命人收拾了一处小园,请岑殷将就歇一晚。
岑殷本也怕曜灵坐久了船不惯,便应了下来,当下从万家出来,便命人抬了小轿去了小园。
待到了,曜灵才知道不是回船上,心里冷笑,嘴上却不说什么。
青桃扶她下来,看看脸色有些不好,只当是怕来得仓促没有预备,忙陪笑回道:“爷已经回船上去,亲看着叫人送箱笼来了,这小园里头东西也都是齐正的,姑娘不必忧心。”
曜灵叹气摇头:“就是太齐正了,不配我这个人。”
青桃忍不住笑了出来:“姑娘也太会客气了,姑娘若还不配,这里还有谁配?”
曜灵冷笑,再不肯说一个字,慢慢下来,脚下虽向园中迈去,心里却想着,怎么能逃出这地方就好了。
只是又能逃去哪里?已由水路走到这里,若不从杭州入蜀,如何去得滇南?
唯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曜灵在心里安慰自己,往好处看,自己常与岑殷一处 ,对方有什么心思,总归自己是能窥探到些许风声的。
别的事,也就不去管他吧!
原来这小园身处近城门,一片僻静所在,宅西边还有人家种了百亩梨园,此时正值果实成熟之机,别人闻不见,可曜灵下轿便闻出来,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甜香。
青桃小心将曜灵扶进门去,口中细语道:“姑娘小心门槛!”
曜灵轻轻推开她的手,款款而入,笑而回头道:“姐姐可别错看了我,我不是那起弱不禁风的官家小姐!”
青桃不觉哑然失笑。
进了园子 ,曜灵先警觉地扫视一圈,这园子不大,与济南时岑殷的别院不可相提并论,不过好在是江南山水,随处小巧玲珑,于精细中见真章的。
入门后先就见一个院落堆就假山,虽不大,却也丘壑玲珑,园内有几株碧梧,数竿翠竹,还有十几棵梅、杏、桃、榴树本,似随处而生,却各得其所,摇曳生姿。
此时八月天气,花台里面菊花开得烂漫浓郁,曜灵只觉得鼻下换了种味道,甜香成了幽芬,清淡中还带些微苦的凛冽。
这时早有位打着双髻小丫鬟走上前来,垂手伺立:“姑娘来了?请随我入内。”
青桃又上前来欲扶曜灵,依旧被轻轻推开了。
穿花分柳间,小丫鬟走过八扇油绿洒金的屏门,展眼便是一个院落,两边扎着两重细巧篱笆,上头细细开着些不知名的小花,金风拂过,随处摇摆。
上面小小三间客厅,也有钟鼎琴书,十分精雅。曜灵即被引进西边套房,中间隔着一重红木冰梅花样的落地罩,外间摆着两个八宝架,上头摆了些精致玩器。
里头一间就是卧房了,螺钿带栏干的花梨木的八步床,两边格扇都是螺钿攒造花草翎毛,锦带银钩上垂着个月色秋罗绣花软帘,绣着是各色梅花。
“姑娘请在这里歇息,有事吩咐便是。”小丫鬟说着就弯腰退了下去。
曜灵松了松领口,随意说了句:“走了半天,这天倒又热了起来。”
青桃忙解开随身的包裹:“姑娘要不要先换下衣服?还是先喝口热茶?”
曜灵笑着摇头:“什么也不要,我就去里间床上歪一歪好了,你只管自己歇息去,有事我叫你。”
青桃不知曜灵怎么了,神色间竟有些冷淡的意思,也不好问,只得陪笑道:“那奴婢就在外间,姑娘有事只管吩咐我。”
曜灵合衣靠在床上,静静想着心事,自出京以来一路所遇见的事,如画片似的从她眼前一幕幕经过。
突然,她想起一事来,身子便如过电一般,人也随即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动静太大,引得外间青桃也听见了,忙走进落地罩里,向内看视,小心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做恶梦了?”
曜灵强作镇定,胸腔里心跳得快要吐了,面上犹自微笑道:“没事,是做了个恶梦 ,有些魇住了,现在好了,你出去吧。”
青桃这才放下心来,又退了出去。
曜灵脸色即刻便沉了下来,情不自禁地用手捂住了胸口。
自己怎么这么愚钝了?!她在心里暗骂。
洪冉曾提过,他所知自己的一切皆来自大头领,想必此人与宫中必有 关系。
常如一在别院里也曾提过,岑殷除了明面上泓王的旧日部下,还有一只旁人不知的兵力,那么难不成是。。。
福运社?!
岑殷不比其实世子,他身为定国将军,曾与父泓王一同出征,于沙场中驰骋 ,并独自出征西北,打退几回外敌侵袭,因此皇上才封他作了将军。
宁王没有这样的机会,除了云南,此人他处势力式微,可岑殷不一样,太后几回令其出京,四处巡视,难不成他便是借了这个机会。。。
福运社当年几近消亡,近几年才开始复有抬头之势,却也在暗中,不易叫人察觉的。。。
岑殷是福运社的大头领!
除了他,还有谁有这样的财力精力,号召力?!
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样半军事化的管理能力?
曜灵早看出来,福运社打着救助穷苦人的名义,其实却在暗中招兵买马,培植自己的势力,若当真被自己猜中,那么岑殷的心思,难不成是。。。
可他刚才在洪冉面前说的那些,又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掩饰,伪装,为防他人察觉,故意做出来的戏弄之态?
曜灵缓缓向后靠回了软垫,刚才狂跳不止的心脏,这会儿慢慢恢复平静。
若真如此,自己倒要重新打算,宁王算一条路,岑殷?
亦可做退路,再不然,宁王若能与岑殷联手。。。
只是太后想必也虑到这一点,方才重用一个,冷遇另一个。
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机会。
曜灵再度阖目,陷入沉思之中。
外间落地罩旁,青桃将脸贴在木头上听了半天,见终是没有声音,方才蹑足走回了桌边,无声无息地坐了下来。
一柱香后,外间小丫鬟的声音响起:“青桃姐姐在么?世子爷命人送东西来了!”
青桃忙出来,果见两个小厮抬了只箱子来。
青桃命人将箱子抬进去,又问那小丫鬟道:“你叫什么名字?可知道爷来了么?”
小丫鬟笑着低了头,回道:“回姐姐的话,我叫作梨白,世子爷这会儿正在园子南角处歇息呢!”
青桃听她的名字有趣,正要开口,就听见叮当如风似火地奔了来,口中连声道:“东西可还用得?因你跟了姑娘去,只好我来收拾,我也不知道这些好坏了,反正将就能用就行了。”
青桃笑着在她额头上点了一指头:“别的罢了,将就也行,唯有姑娘随身带的那只小包裹,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带出来的!”
曜灵从里间出来,笑着接包裹接在手里,又对叮当道:“有劳姐姐!正好进来喝口热茶吧!”
梨白伶俐地应声道:“奴婢这就去送茶果来!”
青桃不觉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倒甚是机灵!”
梨白已经快步走开,听见这话忙又回身弯腰道:“姐姐夸赞不敢当!梨白不过在这里粗使罢了,姐姐是何等人物?惯在世子身边伺候的,梨白不敢在姐姐得机灵二字呢!”
此言一出,曜灵青桃,并叮当都笑了起来。
见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说话行事倒甚有模样,曜灵不觉招手叫她过来,细细打量她:葱绿色比甲,白色素面褂子,底下一条淡黄色棉裙,头发梳得光滑水润,打着一个苏州髻儿,上头一根一点油银簪子,白净面皮,细眉小眼,无事只管弯着,不笑也笑的样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