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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吧!”
听见岑殷的声音后,垂首珠帘外的众人如获大赦,青桃先撩起帘子,大家鱼贯而入,依旧低了头,不敢直视。
曜灵假装镇定地靠坐在床上,只当全然忘记了昨天半夜青桃进来,扶自己净房里盥洗时的尴尬:“二爷的小 衣有些脏了,”说到这里,她瞥了一眼岑殷身上皱得几乎没了形状的白陵亵衣,脸上情不自禁发起烧来:“青桃你再取一套给爷换上!”
青桃亦脸红得柿子一般,头垂得低低地,行动飞快地开了柜子取出衣服来,小心地伺候岑殷换好。
曜灵也就赶紧趁这个机会起来,她觉得别人都在忙的时候,应该就不会注意到自己异常的脸色了。
钱妈妈偏开脸去,梨白则伺候曜灵更衣,不料到底还是慢了岑殷一拍,套袖子时对方已经衣着整齐地坐在窗下,身着一套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边悠然呷着茶,边欣赏她的美态了。
梨白替曜灵捡的是一套水红色绣桃花瓣对襟长衫,大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翠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鲜艳得堪比其脸上此刻*光。
见岑殷坐着只是笑,曜灵愈发娇羞不已,当了众人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得趁人不见,悄悄瞪了他一眼。
岑殷收到眼风,笑得更厉害了,亦冲她挤了挤眼睛。
当着屋里许多丫鬟,王爷王妃就这样调起情来了!曜灵几乎能听见外头的流言蜚语了!她只好不看岑殷,随他如此笑啊使眼色呀,她只管坐在妆台前,预备整妆。
梨白拿起 牙梳,在曜灵头上一下一下梳着,初升的阳光照在上头,如缎般的油发反射出诱人的青光来。
岑殷不禁看迷了眼,曜灵从镜子里看见,不觉眉头轻挑,岑殷发现,又笑了起来。
笑笑!曜灵在心里气道,一会儿传出不好听的去,叫下人们笑才好呢!
梨白半晌没有说话,突然于这时来了一句:“夫人不必忧心,大家都是夫人调教出来的,别的不敢说,嘴紧总是该有的工夫。”
青桃扑嗤一声笑了,心事被看穿,曜灵的脸愈发红了。
钱妈妈默不作声地捧过只香楠木匣子,嘴角轻扬地将床上那条染有桃花元红的白色锦帕收了进去。
曜灵只作不知道,看着梨白将自己一把长发梳理得蓬蓬松松,又替自己细心挽起高椎髻来。
“一会用过早饭,见去见大小了。”钱妈妈将楠木匣子收好,站在曜灵身后回话道。
曜灵点了点头,却又觉得好笑。见大小本该指过门后新媳妇拜认婆家亲眷,可如今她与岑殷皆无亲人在这里 ,就连住的屋子也不是自己的,要去见谁呢?
岑殷自然也想到了,于是道:“理是这么个理数,不过见过景老爷夫人,并刘夫人也就完了。余者略赏一赏,也就过去了。”
曜灵不知怎么的,心下突然有些凄凉,自己父母双亡,岑殷父母虽在,却被扣在京里作为人质想见也不得见,远亲近戚一房皆无,上座的皆是对自己打满了小算盘的人,自己却还要给他们斟茶行礼。
岑殷放下茶碗,站起来走到曜灵身边,梨白忙乖巧地让开,岑殷轻轻将双手按在曜灵肩上,看着镜中的爱人,虽一言不发,可眼里的柔情和暖意,令曜灵心情即刻好转了过来。
是啊,没了别人,不还有他?至少,他是可以依靠的。
“今儿带什么好?”钱妈妈有意岔开话题,揭了头面匣,并笑对岑殷道:“王爷拿个主意,替夫人上头可好?”
这妈妈果然知心贴意。岑殷细看那堆珠翠,拈起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簪子,端正插进了曜灵的发间。
很快早饭送到,曜灵却推岑殷出去:“外头景老爷还在,且又借住在人家家里,二爷出去陪陪才好!”
岑殷心里自然也是这样想来,不过嘴上却有意要逗逗曜灵:“哪有这样的 话?自然要陪夫人在房里用过才出去!若一天就丢了下来,将来可不要说我冷落了么?”
曜灵红了脸,叉起手向外推他:“行了行了,这一天爷说玩笑话也说得够了,快出去吧!”
岑殷这才笑着出了里间,曜灵想起来忙又叫住:“二爷!”
岑殷笑着伸进头来:“怎么?才出去又想我了?”
曜灵啐他一口:“外头冷得很,爷的披风呢?”
岑殷一愣,笑了。
青桃忙取鹤氅来,曜灵亲自系好缎带,岑殷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有劳夫人!”
曜灵抿嘴轻笑:“去吧!路上小心。”
待岑殷去了,钱妈妈方端上参汤来,让曜灵喝了再吃饭。
曜灵接在手里,不知何意,突然想起来,刚刚平复下去的脸上又发起烧来。她强作镇定呷了一口,若无其事的淡淡问道:“怎么刚才没给爷一盏?”
钱妈妈笑着回道:“王爷出去,自然有的喝,若在这里上端上来, 王妃脸上只怕过不去呢!”
曜灵低下头去,半天方憋出一句 话来:“好妈妈,你如今也学得这样坏了?!”
几个丫鬟连同钱妈妈,一齐笑了起来。
早饭很快送到,红枣红豆桂圆花生汤,翡翠蒸饺,热煎果馅饼,酥炸鲫鱼配酸酱,松蕈冬笋热炒。
曜灵看了一眼,倒甚喜欢:“怎么景家知道我的喜好似的?端上来全是我爱的。”
忍冬不觉自得:“本来还有许多,都叫我挡了回去,只看这几样甚好,便挑了出来。”
曜灵笑着点头:“我说呢,原来还是我的丫鬟知事。好吧,赏你鸡腿一双,厨房里领去吧!”
众人又都笑了,忍冬愈发笑得咧开了嘴:“自打跟了姑娘,我几乎天天都有鸡腿吃了,以前再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可比天堂了!”
众人愈发笑得厉害,连曜灵也笑了个倒仰:“原来天堂这样容易?得鸡腿就得天堂了?!”
笑够了之后,曜灵却对那碗红枣红豆桂圆花生汤有些犯愁:“只这汤不好,怎么不端上粥来?”
她一向不喜甜食,尤其甜汤,几乎是能免则免的。
忍冬挠头,正要开口,钱妈妈替她解释了:“这可怪不得她!”钱妈妈笑得一脸褶子都出来了:“新娘子起身头一回,就得喝这个,补血益气的!”
曜灵的脸顿时比面前碗里的汤水还要红了。
用过早饭后,青桃抱着银汤瓶,梨白拿着茶盒,钱妈妈与忍冬留下收拾屋子,曜灵轻移莲步,款蹙湘裙,走来景府上房,与众人递茶。
刘夫人自然端坐上首,景老爷只站着跟岑殷说话,并不敢坐,景夫人就更不敢了。
于是岑殷与曜灵,上前满盅敬茶,刘夫人笑着受了,二人再退后行礼,刘夫人说了句免,各赏了表礼。
接下来便是景老爷和景夫人,因只能算同辈,坐上后便只行作揖礼,也受了,并赏礼不提。
礼毕,刘夫人便吩咐丫鬟请岑殷曜灵落座,大家说些闲话。
刘夫人趁机提出,明儿便要回去。
岑殷少不得虚留:“怎么这样快?再住几日,看静园好了再去吧?那园子也快了,昨儿听来报说,明儿便可住了进去,虽有一半尚未修好,倒也不妨事。”
景夫人便道:“倒真修得飞快!若这样说,刘夫人还是看了再去的好,回去告诉了刘相,少下得也替干女儿高兴高兴!”
刘夫人蹙眉犹豫:“话是这样没错,哪有家长不盼儿女好的?不过近日京里事情也多,家里离了我,几个狐狸就要生事,若不为干女儿,我也不跑这千里一趟了。如今说不得,事情完了,也就该回去了。若说高兴,我家老爷自知道自己有这个福气,能收这样好的干女儿,”说着笑看曜灵,又重重看了岑殷一眼:“又能得王爷如此人物做了半子,已是半晚笑醒了。且王爷对小女一片真情,全天下可鉴,不必我累述,也就够满意了!”
她这长篇大论一出口,众人也就不再挽留,知道留也留不住。
曜灵少不得上前来拉了刘夫人的手,做出恋恋不舍的模样,对方也是一般,演技惊人。
“一路顺风,母亲多多保重!” 曜灵低了头,嘴上说得动情,心里一点不难过。
“好丫头,”刘夫人亦深情款款地抚摸她的头发:“如今嫁了好人家, 望你一切以夫家为重,万不可再小儿心性了!”
这就叫说者胡说,听者乱听了。
过后刘夫人便请辞,因明日上路,自有不少行李需要收拾准备,景夫人忙命人先送回房去,又说自己过后就到。
曜灵心里冷笑,这二人定有许多要事商量,要不是自己在这里景夫人实在面子上过不去,脱不开身,只怕第一时间就要赶去了吧?
“夫人只管就去 ,我这里也无事,倒是回房歇息下好。”于人方便也就是于已方便,曜灵笑对景夫人开口。
景夫人忙应道:“正是呢!既然如此,王妃请 回,王妃明儿也要搬去静园,少不得也得收拾一番。我这里伺候了刘夫人,就来给王妃打下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