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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汤有醋鱼羹和白蛤豆腐豆芽鲜菇两样,皆是热气腾腾的。
曜灵看见就饿了,待青桃将牙箸拭净了送到手里,挟起一块泡菜便塞进了口中。
嗯,这必是秀如自家手笔,腌的是小红水萝卜,进嘴又脆又嫩,酸甜适口。
“盛饭!”曜灵胃口大开。
一餐饭结束,青桃梨白目瞪口呆。曜灵连着添了两回,差点送来的饭就不够了,虽说那碗只比莲子碗大了一点,可吃了三碗呢!
从来没见夫人吃得这样痛快过!
“叫厨房里管事的厨娘来见我!” 曜灵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筷,接过玉梅手里茶钟,漱了一口,然后再接过金桂的茶钟,呷了一口。
忍冬笑嘻嘻出去,很快就领进个人来,一身靛蓝色衣裤,脸上团团的笑,不是秀如又是谁?
曜灵也笑了:“好嫂子!”她亲亲热热叫了一声:“若今日 都如此起来,我那几箱衣服就都要改腰身了!”
秀如一眼就看见桌上碗碟皆空,知道是合了曜灵心意,笑得见 牙不见眼:“回夫人的话,”她有意弯腰低头,将礼数做到极足:“夫人若满意,奴才一颗心才放回原处!”
曜灵笑着站了起来,边嗔边走到她面前:“看我,”曜灵有意走得极慢:“吃到几乎路也走不动了!”又拉住秀如的手道:“自出京以来,没吃过这般如意的一餐!”
秀如涨红了脸,心里却乐开了花。
青桃知道曜灵心意,早捧出两匹锦缎来,曜灵便强秀如收下,秀如自然不肯,说上回已经赏过了,怎么能再收?
倒是钱妈妈,微笑将东西塞进秀如手里:“如今再不同以往,夫人给你,你便只管收下,这也是你的福气呢!”
秀如听见这话,方才收下,又行礼称谢不止。
这时剪杏撩起珠帘进来,回说门口来了个妇人,说是夫人京中旧识。
曜灵睁眼想了半天,疑惑地问:“她可说了自己叫什么名儿?”
钱妈妈也自好奇,却听剪杏吐出一句话来:“说了,叫吉姐儿。”
曜灵呆在了当地。
吉姐儿?!她怎么来了?上回听说她已经有孕在身,怎么不在家里养息,跑到这千里之外上的杭州来了?
刘勤呢?他是不是也来了?
突然曜灵心里一紧。
难不成,是庄上有事?!
她眼睛一抬,便撞上了钱妈妈的目光,明显后者也想到了这一点,目光里全是焦虑。
“快请了她进来!” 曜灵情不自禁站了起来:“再叫一付竹撵抬着她,园子里多有不便,她是才生养过的人!”
剪杏忙应声出去,青桃看看曜灵一脸焦急,忙也跟了出去:“还是我去吧!”
钱妈妈拉拉曜灵,示意她冷静:“青桃是个妥当的,夫人先坐下来吧,没事。”
曜灵定了定神,看看身边,果然几个丫鬟都满面不解之色,于是她依言缓缓坐回原处,又吩咐人将炕桌碗碟收拾了下去。
不过等了一柱香时候,曜灵却觉得过了一天一夜那样长,钱妈妈几回打发人外头看去,终于回说:“来了!”
门外碧荷与金桂,小心翼翼架进个臃肿的妇人来,布衣荆钗,满脸土色。
曜灵大吃一惊,立即便从榻上起身,下来时几乎一个趔趄,钱妈妈若不及时扶住,险些她便要摔倒在地。
“吉姐儿!”曜灵失声向前,钱妈妈在后拉住她,好意提醒:“夫人小心!吉姐儿身子沉,经不得扑!”
一语提醒曜灵,她立刻收住了脚,却还是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那妇人,瓦盆大的脸,鳊鱼宽的脚,凸着肚子,身上布衫子浆得铁硬,两肩上架得空空的,黄瞪瞪的眼珠,空洞地看着前方。
这真是当初那个瓜子脸,柳眉杏目的水灵姑娘么?!
“见过静王妃!”目光交接时,吉姐儿二话不说便跪了下去,再也不肯抬起头来。
不过一年时光,这丫头到底遭遇了什么?
怀孕生产的妇人曜灵见过不少,很多依旧打扮得光鲜,身材与产前相比,虽不再窈窕如昔,却也有几分妖娆,有神清气爽地到采薇庄来给自己置办水粉胭脂的更不在少数。
从来没有一个妇人,孕后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曜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说,自婚后,吉姐儿就开始变做了另一个人?
可曜灵印象中的吉姐儿,绝不会是这样一个邋遢人啊!别的不说,她老娘就是现成的样儿,一把年纪依旧清爽伶俐,都说女儿像娘,真不知若看见吉姐儿现在的模样,她娘会是怎么个想法?!
“你们都是死人么?没见她身子这样还叫她跪到现在?” 曜灵半天没有说话,一开口便冲剪桃金桂怒气冲冲。
二人吓得连忙下手去扶吉姐儿,曜灵看见又忙斥:“小心点,怎么下这样的重手!”
上回听说吉姐的消息,说她才生养过不久,可如今再看,怎么又怀上了似的?曜灵不敢大意,眼光直在吉姐儿肚子和脸上打转。
吉姐儿终于抬起脸来,苦涩的笑慢慢浮现她眼底:“多谢王妃!我这样一个下人,本不配王妃这样多礼!”
曜灵心里正与吉姐儿此时的眼神一般,空落落,没个着落,这到底是怎么了?
曜灵暗自下了决心,吩咐青桃:“带她们都下去,你去厨房要些安神养息的热汤来,钱妈妈门口守着,除了青桃,不许人进来!若不要紧的回话,先交妈妈去办就是!若实在紧要,门口搭一声再进来!”
众人依吩咐各自去了,钱妈妈果然守在门口台阶上,青桃则脚不点地去了厨房。
“快这边坐,吉姐姐!” 曜灵亲自上前来,扶着吉姐儿坐上了一张瓷墩,过后见吉姐儿表情略有不自在,立刻顿悟,忙就携她上榻来坐:“这里暖和,姐姐这边坐坐!”
手炉脚炉,都是丫鬟们烧好了放在炕几上,预备曜灵用的,这时也全挪到了吉 姐儿身上,只是她不敢接,只将就坐在了榻上,便再不肯受东西了。
曜灵没法,只好将两只火盆从墙角挪到吉姐儿脚下,后者终于不再抗拒,默默向火暖处靠了靠。
曜灵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吉姐儿面前,她看出对方是满受了委屈了,难不成是因了刘勤?想到亲事是自己授意的,曜灵的心便向下沉了沉。
“没想到我现在变成这付样子了吧?”定是看出曜灵表情凝重,吉姐儿自己反倒笑了起来,自嘲又自讽。
曜灵不敢点头,更不敢摇头,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对吉姐儿的现状,因此愈发蹙眉。
吉姐儿自己倒笑得轻松:“妇人不过都是如此罢了。生养过后,上有父母,下有小儿,又有相公要侍奉,自然显老,不比未嫁时。。。”
好一句未嫁时!曜灵想到自己幼时与吉姐儿的嬉戏,情不自禁微湿了眼眶。
“刘勤没来,”似乎看出曜灵心思,吉姐儿自己说出这话来:“他留在客栈呢!”
既然吉姐儿将这话说出口,曜灵也就好发问了:“他怎么来了?还带了你出来?莫非家里有事?”
吉姐儿先是摇头,曜灵松了口气,过后却又点头,曜灵的心便跟着紧揪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总算问出这个叫曜灵呼吸不得的问题。
吉姐儿抬眼直视曜灵,眼里全是悲戚:“庄上很好,一切都好,只是当家的,心不定。”
曜灵慢慢退回榻上,坐了下来。
“我劝过他,算了。尹丫头到底是个女人,不可能当真一辈子不嫁人。如今做了静王妃,也算相当,你又何苦总这样执念不肯放手?”
我是一辈子不嫁人的。自己在刘勤娶亲时,亲口对他这样说过。曜灵的心一点一点变凉了,确实是自己矢口复言,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尹丫头将庄子都交于你,也算没有辜负你自小的付出,她对你可算不薄,如今你有家有业,更有了儿子,再这样下去,成个什么汉子爷们?”吉姐儿语气变得犀利起来,曜灵几乎可以想象出刘勤听见这话时,抬不起头的窘态,正如自己现在一样。
原来,吉姐儿一直对刘勤的心意,了若指掌。自己以为她不知道的事,原来她全了然于心,甚至想到通透。
“我,”曜灵不得不开口,为自己辩解:“我当时并没有想到,其实我,我自己也。。。”她竟有些语无伦次,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若对刘琴,她不会,可面对吉姐儿,她觉得有愧。
命运真是不肯放过一个人,不论你走到多远,当初做下的错事,总会在日后寻上门来,讨要公道。
“我知道你喜欢刘勤,”终于曜灵理清了头绪,吉姐儿没有打断她的话,这给了她勇气:“我想着,若他能死了心,安安稳稳这样过了一生,对他,对你,都可算圆满。庄子上要个人来管,刘勤是最好人选,若二家合一家,是最自然不过的事。”
是啊,若放刘勤去了乡间管事,整日与吉姐相见却不得相守,那对吉姐儿来说,是件多么残酷的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