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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以王后之礼下葬,是从南疆建国以来最隆重的葬礼。从那一天起,玄奕都没多说过话,很是沉默。
出殡那日下了很大的雪,而南疆地处大陆的最南端,已经有数十年没有下过雪了。
跟着出殡的队伍,程晚清觉得异常的冷,那一日的无力感如影随形的牢牢摄住自己,洛如从西部赶了回来。昭阳死了,她在那边不再有任何意义。
双儿一直哭着,小家伙把所有的责任统统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觉得是她没有照顾好王后,才让她迷迷糊糊出了宫。是她不够强,才在箭雨中保护不了王后。
在整个南疆唯一开心的或许就是辛瑶了。此刻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命不久矣,听闻王后薨逝,整个人散发出难以言表的狰狞气息。
而这狰狞,却是开心而至。
但这一次她总算是学会了镇定。她还不知道那个葬身血海的黑衣男子就是自己的父亲。
要说这个辛先生也是悲剧,被指定这个任务,派来配合他的却是一个在整个无花谷中桀骜之名都不遑多让的飞叶。最后搭上了女儿不伤心,任务却也没完成。
如果不是玄奕想为昭阳积德,他一定不会死的那么痛快。玄奕狠起来从来形如魔鬼,更遑论这次失去的还是他一直珍爱的王后。
这几日玄奕沉默,程晚清也很沉默,说实话自从重生而来,她总是莫名被卷入奇奇怪怪的事情中而自顾不暇,而在皇朝中被她真正认可的只有程晚玉和昭阳公主。可到头来她所能体会的就只有无能为力。
所以她理解玄奕,所以她不知如何去劝他。这种事情也只能等他自己走出来了。
出殡那日的雪很大,漫天洁白无瑕。程晚清想起初见六公主时的惊艳,想起她自请出嫁的决绝,想起她于绝处收获幸福的开心。
音容笑貌犹在眼前,人却已不再。
南疆王城,同哀。
一路上,家家户户都挂了大白灯笼,有的人家贫苦,便用纸糊了,在凛冽的寒风中似乎随时都会破裂。
丧钟想起,整个王城笼罩在哀戚的气氛中。
直到深夜,按照南疆的方式送葬,对死者怀念的人,都会点燃一盏长明灯,升入空中。
那夜,南疆空中布满长明灯。
“希望它们能照亮王后转世的路。祝福她下一世平安顺遂,再无悲戚。”
双儿双手合十,对着夜空跪拜了下去。
一夜,举国无眠。
翌日清晨,程晚清突然想到菩提堂的事情,便去问玄奕。玄奕道已经派人通过菩提堂搭上了无花谷的线。
程晚清面色一喜,正要问什么的时候,却对上玄奕冷然的目光。不知为何,她心中骤然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玄奕,你这是什么眼神。”
程晚清尽量告诉自己不要紧张。
玄奕的眸冰冷无波,却坐了下来,屋子很暖,有淡淡的熏香,暖着茶水,茶叶漂浮其上,沉不下去。就如玄奕的心,再也沉不下去。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玄奕拿起茶水抿了一口。“我知道昭阳这样选择是为了我,也知道了蜀王想要对她做什么?”
程晚清觉得这话题有点诡异。那日她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已经了解陶轩的阴谋,觉得可怖可恨,也觉得可怕。
但玄奕从来没有和她讨论这个话题。这么久的时间,他一直平淡无波的处理着所有的事情,包括被她忘在脑后的菩提堂。
“曾经在京城,我求娶你,那时是真心想护,而后昭阳嫁我,我亦是真心相护,可却护不住。”
玄奕说话,眸无波,面无波,那种感觉让程晚清很难受,就像一口气憋在那里提不上去。无法把握他此刻的想法。
“皇朝政治倾轧,我以为让南疆避之便可得太平,如今看来却是我天真了。这份天真随着昭阳的离去已经尽数毁去。这次的代价我永生难忘。但……我不会就这么算了,对不起她的太多,我不能让她死不瞑目。”
“你想做什么?”程晚清捕捉到玄奕话中那莫名的意味,却不知道他心中到底如何打算。
她猜到以玄奕的性格不会就这么算了,定然会反击。只是昭阳的死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让他似乎在一夜之间变了许多,变得让程晚清已经不认识他了。
茶凉。玄奕又道:“晚清,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之间的一切我很珍惜,不管是曾经的我心悸动,还是后来的信任和合作。但是……一切也到此为止了。”
程晚清眸色一闪,一种想法在脑海酝酿成型,让她个人如坠冰窖。
“玄奕你……”
“程晚清。”玄奕连名带姓的叫她,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只是眸中再无曾经的感情,不是指他求娶的感情,而是这么久以来的信任和合作,程晚清有一种感觉,好像从此刻起,真的桥归桥路归路了。”
“我会为她报仇,倾覆整个皇朝。”玄奕的声音很轻,在程晚清耳畔划过,在她的脑中炸开。
她瞪起双眼,无法相信!
“看住她,她跑了,你们拿命见我。”玄奕这一句却是对着外面。只是一瞬间,整个院子被包围。
“是!”整齐有力的回答,冲击着程晚清的耳膜。她才懂,他这是想要用她作为人质,牵扯到皇朝的一部分人。
程晚清坐在椅子上,自嘲一笑,“又被囚禁了呢。这一次却是被自己人。”从这一刻起,却不是自己人了呢。
他到底要怎么做?程晚清想过他会疯狂的报复,却从没想过他会做到如此地步。
为一人,覆一朝。
可他怎么做得到,南疆内部有无花谷这样的庞然大物,他如何倾巢而出。
再者皇朝有陶轩,这一个人,抵得上千军万马。他是要整个南疆给昭阳陪葬么?
程晚清摇了摇头,他不是那样的人,这点判断力她还是有的。只是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玄奕最终的计划。
她没有试着硬闯,这里的防备不会比在西北的时候差,而她相信玄奕不会伤害她,至少在如今的阶段,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在这里她依然安全。
而在她被禁在王城中时,西北和京城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西番王在血洗王城之后,也没有找到那日冒出来的私军,有消息称已经撤离,是皇朝的势力在西番的安插。
所以几度试探后,西番再次对阳城发起了攻击,可惜已经给了陶轩太多时间在准备的西番王,一败涂地。
军力大受影响,拔营离去。吞并皇朝的心在第一关阳城处就被打回原形。
蜀王势力大增,在京城之中的地位一时无两,得天下民心。
太子撇清行刺安西王不成,被废。
同日,昭阳公主死讯传回京城,又是一片哀悼,虽然皇帝没有多疼爱她,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惊闻死讯,还是很难受的。
不过这份难受很快被不安所取缔,有密信道,昭阳死后,南疆有些许动作,至今意味不明。
程晚清在南疆的事情他一直知道,如今想要了解南疆王城的动静又怎么会放着这好好的棋子不动,当即下旨召程晚清回京,免去一切罪责。
可惜旨意没能进入中州王城,皇帝再傻也知道南疆的意思了,更何况他还不傻。
下一道圣旨,召回蜀王,想一通奖赏之后将镇守南疆的大业也交给了他,蜀王的兵权更大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蜀王没有接受那些奖赏,说西北是他的封地,他有责任保护一方太平,不能接受这样的奖赏。
这一招把皇上是急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不受赏,他如何把他派到南疆。
这么损的主意,当然是出于陶大公子的手笔。
京城蜀王府,院中红梅正盛,陶轩伸手接了落梅,“花期没有多久了。到底还要几度梅花开,你才能真正忘了她,要不我找人把这树砍了吧?”
陶轩不知怎么一反常态开起了玩笑,在蜀王瞬间瞪圆了的眼睛中缓缓摇了摇头。
“她被困住了,在王城。我说过这张网是她自己钻进去的。我不会救她,不过我也不相信她真的会被困死在那里。玄奕是个狠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昭阳的死是真的一刀扎进他心坎了,否则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蜀王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我倒是羡慕他。”
陶轩呵呵两声,“不知为何?我看你知道的很清楚,因为他能为红颜而博江山,而你却为江山而弃红颜。两相比较,你觉得弱了。”
陶轩一针见血,留下的还有蜀王一声长叹。其实那段事情,连他也不甚清楚,否则也不会这么说了。
谁说他没搏,就是因为搏了,败了,才永远失去了她。
可那些事,他没说,没有意义,也不想再次揭开那从未愈合过的伤疤。
“也不知道你老头子到底会怎么做?”陶轩还在和皇上博弈中。夜愈深而愈冷……红梅绽放,飘落,无根。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