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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静悄悄的,五丫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吭。但她的神经却是紧绷的,因为她能感觉到头顶有一双眼睛正在审视着她。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高大山轻轻开口:“我先前气得不轻,一直没发觉,我的小女儿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厉害了?”
五丫抬起头,直视亲爹阴晴不定的神色,淡淡说到:“如果爹也学女儿长期忍受折磨,再被人推进池塘,当你没被淹死,但是又受寒昏迷,高烧三天三夜的时候,去阎王殿走一趟,自然就会变得口齿伶俐,厉害异常。”
被五丫又噎得说不出话的高大山摇头苦笑,这个小女儿真是变得不一样了,一番话又是在变相地告诉他,她到底遭受了怎样的磨难?经历了怎样的改变?
看着跪在地上一脸倔强的小女儿,高大山渐渐冷静下来,慢慢回想着先前五丫质问他的那些话,越想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自从13岁那年,他回到高家后,为了弥补自己13年来“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他对老俩口非常孝顺,也一直深信不疑,从来没想过他们会表里不一,说谎骗他。否则也不会连问都不问,就冲动地跑来把五丫收拾一顿。
但他并不迂腐,这几年在外做工,辗转各地,使他的眼界开阔不少,遇事也不像过去那样头脑简单,反倒会多些思量。这一思量,他才发现自己兴许真的错了,错怪了妻女,错信了爹娘。
看向被自己气倒的怀孕妻子,冤枉的稚龄女儿,高大山的心里又心疼又难过,五味杂陈。他有心想说些什么,但是男人的尊严,父亲的骄傲,让他无法向妻女说出任何道歉的话。
因此,他无奈地长叹一声,说道:“五丫,起来吧,爹虽然不是个好父亲,但谁欺负了我的孩子,还指望我忍气吞声,不找他算账,是不可能的!你放心,真的有人欺负你,爹一定不会放过他!”
听到这斩钉截铁的语气,本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待看到亲爹那张严肃正经的脸,五丫才相信,她没有听错。
眨了眨眼,五丫暗暗腹诽:这是变相地道歉?还是……?她的心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她不是真正的四岁小女孩,也不是真正的高五丫,虽然已经把张氏、大丫她们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人,但不代表她会接纳高家所有人,包括这个自以为是的爹。
而且,那一巴掌除了打醒她,让她更深刻地认识到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是多么低下,还将她对父爱的渴望给打得支离破碎。让她感到,自己不管是前世今生,好像都是一个与父爱没什么缘分的人。
不过,高大山的这番话却让本来对亲爹已经失望的她,有了不少改观,看来这个爹也不是那么的无可救药。
点点头,五丫不再开口,装着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站起来,也不去洗漱,磨磨蹭蹭地爬上床,睡到了夫妇俩的中间。
刚上去,张氏一下子就把她揽到身边,轻轻地拍打着她骨瘦如柴的身体,让“战斗”了一天已经非常疲惫的五丫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等她睡熟后,高大山才向张氏问道:“香草,五丫说的这些事,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也不准孩子们跟我说起?”
张氏一听当家的喊了自己做姑娘时的闺名,马上泪如雨下,哭着说道:“我怎么跟你说?你每次都只回来住几天,公婆又都是惯会做面子的,我和孩子们不告诉你,一来是怕你不相信;二来是怕你因记挂家里而不能安心做工;这三来,也是怕你说我不孝顺公婆,学那长舌妇搬弄是非!”
高大山一听,这心里的内疚感顿时更重。他将张氏母女圈进自己怀里,只说了句:“苦了你们了!”
一宿无话。
第二天,五丫睁开眼睛,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外面太阳高挂,动静皆无。也不见有人来叫醒她,想了想,这也许就是爹在家的好处吧!
打开门,呼出一口气,昨天的种种仿佛是一场梦,但她知道那都是真实的!
这时,张氏正好走过来,她看见起床的五丫,忙拉过她,关切地问道:“五丫,你才好,怎么不多歇歇?”
“娘,我已经没事了。”怕张氏不信,还跺了跺脚,连转了两三圈,“您看,我已经完全好了!”
正说着,她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张氏听得呵呵直笑:“好了好了,娘相信你就是了!昨天就没吃多少东西,现在肯定饿坏了,娘给你留了菜糊糊,快去吃吧!”
“好,姐姐她们呢?”
“她们早就打猪草去了,你先去吃饭,吃完再去找她们。”
看到五丫乖巧地点点头,蹦蹦跳跳地向厨房走去,张氏差点喜极而泣:小女儿不仅死里逃生,性格还变得比以前活泼、开朗,说话做事也比从前利索、大胆,这可真是否极泰来啊!
五丫吃完菜糊糊,就准备马上去找大姐她们,却与刚进门的高大山撞了个正着。愣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了声“爹”就想溜之大吉,但没想到高大山却叫住了她:“五丫,看,这是什么?”
定睛一瞧,原来是一个手工雕刻的木娃娃。挑挑眉:这是想哄她?哼,她可不是被一根木簪就能收买的张氏,要不要认可他,接受他,还是以观后效吧!撇撇嘴,淡然地说道:“谢谢爹,这个还是给弟弟们玩吧!我要去找大姐她们,帮她们打猪草去。”
看到女儿头也不回,越走越远的身影,高大山的心里一阵苦涩:自己一时的冲动深深伤了小女儿的心,巴巴地做了个小礼物,满心以为能哄好女儿,却发现女儿对此竟然不屑一顾。唉!错已酿成,只有想方设法地弥补才行了!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趁自己这两天在家,一定要弄清楚爹娘到底是怎么对待他们三房一家的?也好让他知道,自己对今后的生活该做出怎样的安排?
想到就做,以后的两天里,高大山不再是那样粗心大意地只知上山砍柴、下地种田,他通过细心的观察以及对妻女的问询,再加上平时对弟弟大牛和小妹二妞的旁敲侧击,终于逐步了解,自己的爹娘到底是怎样的人?
原来,自己平时太老实厚道,回家后,只知道埋头干活、不问世事,又不会花言巧语地哄爹娘,这样一来,自己与爹娘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因此对爹娘的了解根本谈不上有多深!
而弟弟大牛和妹妹二妞出于孝道,也从来不跟自己说些什么,只是在暗地里对张氏母女多加照拂。不过,即使他们说了,恐怕自己也不会相信,因为那是自己的亲生爹娘啊!
特别是成亲后,每次回家小住,娘就会拿出好点的菜面做饭吃,对张氏她们的态度,当着他的面总是和颜悦色,转过身就这也不行,那也不对。
等他走后,不是对张氏她们动辄打骂,就是让她们干重活累活。而且,每个人每天都吃不饱穿不暖,天不亮就得上山捡柴禾,下地打猪草。更甚者,张氏如今这样大的肚子,娘还让她下田种地。
还有那高承业,仗着有娘和大嫂的偏疼,一直欺负他的女儿,让她们骂不准还口,打不准还手,这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却从来不见有人管束。
更令他寒心的是,张氏她们的日子过得如此水深火热,爹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他从来不管,也从来不说话,只关心着宝贝大孙子高承祖的前程。
这次会惩罚高承业,也是因为五丫将这件丑事闹得太大,爹担心坏了承祖的名声,才出手管上一管,后来还找由头罚了五丫两鞭子,变相地为大房出气。
想着想着,高大山的心中一阵悲凉,他迷惑不解,也懊恼失悔,很想不顾一切地跑到爹面前质问他:“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儿子?难到我不是高家人?大丫她们和如花有什么不一样?娘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我的妻儿?我的孩子就不是爹娘的亲孙子吗?”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质问亲爹,指责亲娘,是为不孝;攀扯侄女,为女谋益,是为不仁;可不能为妻作主,为女伸冤,自己是为不义呀!
左右为难,纠结不已的高大山正束手无策时,五丫却和大丫她们吃着野桃,饮着清水,玩得不亦乐乎。
这两天,因为爹在家,奶奶就收敛了很多,自己与大伯一家也暂时相安无事。今天,听说柳家庄一位秀才老爷办喜事,爷爷特意替承祖告了假,让奶奶带着他们一家五口回柳家庄吃喜酒,顺便“取取经”,这没个两三天是不会回来的。
二丫一听说这个消息,就急不可耐地让大丫把她们带到这棵垂涎已久的野桃树上摘桃子吃。而五丫这两天也闷坏了,正好趁这个机会给自己“放个假”,轻松一下,顺便想想:该怎样让初来乍到的自己,去适应这个时空的生活和规则?又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替小五丫报那一推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