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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容吃了一惊,从未想过北国皇帝是这样的人,居然会为难一个女子。她倒还好,曾经在江湖上打打杀杀,这类烟霞烈火倒也不会难倒她,若是换做其他姬妾,说不准一口下去就晕晕乎乎,两口下去就不省人事了。十杯,难道玄棣就不怕她还没喝完就倒下了吗?又或者说,玄棣和魏嵘一样是在为魏荷语撑腰,所以想看她出丑?
萧容立起身来,觉得这晚宴还真是惊心动魄,一波刚过,一波又起,看来不迎着玄棣的意思喝完这十杯酒是消停不了了。萧容举起酒杯,准备仰头一饮而尽,却被穆卿及时地拦了下来。
他夺过萧容手中的酒杯,轻轻一笑,道:“皇上要罚,末将不得不领罚。只是女儿家娇贵如水,不适合这烈酒。请皇上恩准末将代替她一起喝了。”
萧容看着穆卿奋不顾身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她再怎么说也是江湖儿女,这点豪爽之情还是有的。她已经假冒南宫容儿骗取了穆卿的柔情呵护,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穆卿为了她这个假冒之人触怒圣上呢?
打定主意,萧容决定将酒杯抢过来,可她还未伸出手,就听得玄棣嗤声笑道:“穆大帅还真是怜香惜玉,这样反而显得朕强人所难了。既然女儿家不适合烈酒,那作舞又何如?琴妃很喜欢看霓裳羽衣舞,不如让穆大帅的爱妾作一舞?”
玄棣说着,与琴妃默契地相视而笑。
萧容简直想甩手而去,任凭这一群无聊之人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这霓裳羽衣舞,她连听都没听说过,如何作舞?这玄棣当的什么皇帝啊,净会难为弱质女流。萧容愤愤地暗骂着,等待着穆卿出言拒绝,却不料穆卿竟回过头来一笑,“其实本帅也想看容儿一舞。”
萧容错愕地望着他,他却爽朗地笑着,晶亮的眸子闪烁如繁星,萧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这水汪汪的眼眸中分明闪着邪佞和狡黠的光!
她没有看错,穆卿那等着看好戏的眼神绝对货真价实!这是他今夜的第二次落井下石,而且这次的对象居然会是她!这只恶魔即使面对着南宫容儿也收不住歹毒性质吗?亏得她方才还想着要和他有难同当!
立即上前来了两个宫女,恭敬地说着要领她去更衣。萧容无奈地望向穆卿,希望他能看在南宫容儿的份儿上帮她求求情,可穆卿却温柔一笑,“容儿别怕,跟着去吧。”
然后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推进火坑,而穆卿却还在一旁得逞地笑。
愤懑不平地随着宫女们去了,准备更衣的时候目光却一下扫到一件雪白纱衣上。她惊喜地跑过去,眷恋地摸了摸那雪衣,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十分爱雪白,看着它就好像看见窦天情:一袭风华雪衣,静立于前,举止温文如玉,谈吐气质如华……
萧容想着,不由得浅笑起来。
她穿白衣的权利被穆卿剥夺已久,整日对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早就眼烦心乱了,说不准这是个绝佳的机会!生出这个念头之后,她满脸欣喜,指着那雪衣,“就这件吧!”
本来就令人胆战心惊的晚宴此刻气氛更加诡异了,魏嵘傲然地挺直了胸膛,目光不时睥睨着萧将军,眼中的鄙夷与挑衅昭然若揭。
八王爷捋了捋胡须,神色凝重。他知道玄棣一向爱歌舞,而这霓裳羽衣舞更是他的钟爱,**之中能驾驭此舞之神韵者寥寥无几,能入玄棣之眼的就只有舞技超群的柔妃。因此宫中除了柔妃皆不敢贸然作此舞,而如今玄棣提出让大帅的小妾作霓裳羽衣舞,无疑是想要借这个机会羞辱于她。
八王爷看了看穆卿,他神色无异,似乎还满怀期待,看来他对霓裳羽衣舞的渊源并不知晓。那么玄棣又是为何偏要为难这个无知的小妾呢?
八王爷双眼微眯,始终没想明白,正此时,众人目光纷纷投向大殿门口,八王爷也顺着望过去,这一望,他微微一怔。
萧容一袭雪衣,好似九天仙女飘然入凡尘,眼前的宫宴似乎顿然雪花漫天,变成了冰雕玉砌,银装素裹的澄澈世界。
看到白衣如雪的她,八王爷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跟在窦天情身后那个清冷的女子,方才竟一时没将她认出来。许久不见,她居然嫁入了大帅府,八王爷侧过脸看了看穆卿,心想这小子纳妾还真是上了瘾。前些年他这个做义父的还会时不时问上两句,慢慢地到后来也就没那闲工夫去操心这个事了,因为穆卿最鼎盛的时期一个月里就纳了两位姬妾,他这做义父的想管也管不过来,况且最重要的是,穆卿可以随意纳妾是玄棣特意恩准的,用以抚慰他劳苦功高。不过穆卿这个十二义子对他倒还是恭顺有礼,除了太过沉迷美色,其他方面都无可挑剔,绝对是他所有义子中的佼佼者,也是他这个八王爷的骄傲。
可是他怎么会将这样的女子也纳为姬妾?八王爷看着缓缓而来的萧容,她虽然长得的确清丽俊秀,但那眉眼中蕴藏的不羁与傲气,他越看越觉得刺眼,这似乎不该是一个女子应该具备的。
萧容款款上前,向玄棣恭顺跪拜。玄棣顿时喜上眉梢,开怀笑道:“穆大帅眼光果然非凡,府上的小妾都生得如此俏丽!”
萧容低着头,温声道:“奴婢万不敢当,皇上谬赞了。”
玄棣依旧笑着,却不知一旁的琴妃依旧沉下了脸,她俯视着萧容,带着鄙夷的神色。
萧容俯首而跪,自然没能看到琴妃不悦的神情,更加不知道席上穆卿的脸色更是阴郁得厉害。她微微抬头,道:“皇上喜爱歌舞,可奴婢无能,不会作舞。”
萧容似乎听到席间微弱的唏嘘声,她何尝不知道现在这样是违抗圣旨,于是立马再拜一拜,“奴婢虽不能作舞,却能舞剑。恳请皇上允许奴婢以剑代舞,为皇上献上一套剑法。”
席间的唏嘘声更重了,魏嵘甚至拍案而立,“大胆刁民,竟敢提出在圣上面前舞剑,莫非怀有谋逆之心,想行刺皇上?”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称是,开始对着萧容指指点点。
穆卿面色如冰,漠然地望着萧容,不发一言。
萧容不卑不亢地抬起头,“魏将军何出此言?若是拿不出能说明奴婢是刺客逆贼的真凭实据,魏将军此番不仅是对奴婢的污蔑,更是大帅的污蔑!”
魏嵘狞笑着道:“就算没有真凭实据,你提出此种要求也是大逆不道!”
萧容简直跟不上魏嵘的逻辑,在他眼里,她坐着不动是错,动一下也是罪过,从始至终她就不该出现在这晚宴上,今日进宫来就是大错特错。在大帅府整日受着魏荷语的算计,来到皇宫里,还要受着魏嵘的咄咄相逼,最可恨的是,在这关键时刻穆卿总是装聋作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让她一个人来承受这些冷言冷语。
萧容心中憋屈,正欲出言反问魏嵘,却不料席间的八王爷开了口,他沉着嗓子,正色道:“这皇上都未曾开口,魏将军稍安勿躁。”
玄棣一听,摆了摆手道:“魏将军此言也不无道理,既然如此,那就用木剑吧。”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侍卫上前将一柄木剑呈给萧容,萧容颔首温声道:“多谢皇上。”
玄棣坐直了身体,满含期待,“男子之剑法,刚劲生猛;女子之剑法,阴柔凌厉。那就以剑代舞,让朕开开眼界!”
萧容颔首领命,提剑而起,扬袖而起势。出剑如白虹贯日,收锋如灵兔轻跃。剑锋一刺一撩之间,轻柔之处如紫燕抄水;凌厉之时似金蟒穿林。移步换式之间,悬空反刺似有风起而扫尽梅花,剑锋一晃,伴随着雪衣轻扬,如九天玉女般飘然出尘。
玄棣看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这是在宫廷宴会上。仿若随着那矫健的身姿飘向了茫茫雪地,内心一片宁静祥和。
八王爷捋着胡须,淡淡笑着;魏嵘满眼错愕,却也无话可说;萧将军面色沉重,端起酒杯一口一口地饮着;而另一边的穆卿,面色阴沉,眼角的肌肉抽动着,侧额青筋突起,双拳紧握着,微微颤抖。
萧容旋身收势,亭亭如玉,凝眸浅笑,颔首而立。
四座皆惊,一片寂静,良久,玄棣才柔声道:“轻舞宛如雪中之蝶,静立仿佛池中雪莲,真是……”玄棣顿了一下,最终粲然笑起来,“穆大帅,你的这位姬妾芳名何许?”
萧容的心微微抽痛着,生怕穆卿讲出来,她心里明了,那萧将军就是她的父亲萧启。他们俩五年不见,这五年来,他的相貌变化不算大,但是萧容已经女大十八变,一时半刻不一定能辨认出来。萧将军兴许已经有了怀疑,所以才会出言相助,若是穆卿讲出她的真名,又该如何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