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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阳在主军帐外跪了大半宿,没见到穆卿,却先见到了俞将军和高显。
当时俞将军已经怒气冲天,见到周阳跪在帐外,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径直走上前去,一声招呼都不打便掀帐而入。
高显阴阳怪气地叹了一口气,也跟着走进了帐中。
周阳愤恨地低着头,若不是他现在正跪着请罪,看着俞将军和高显对大帅如此不敬,他一定冲上去拳脚相加。可如今,却只能咬着牙忍受这样的屈辱。
他低着头,静静听着里面的声音。
“穆大帅你倒是说!这件事情你如何解释!”俞将军似乎怒意很深。
可俞将军吼完之后,帐内便安静了。
周阳凝神细听,里面似乎有轻微水声。
这水声是穆卿在倒茶。他面色悠然,丝毫不像是刚吃了败仗的人。
穆卿这样的神情令俞将军更加恼怒了,他跨步上前道:“都说穆大帅用兵如神,今日一见,也不过尔尔!说什么神勇无敌,我看不过就是个阴险小人!”
帐外的周阳牙关紧咬,双拳紧握,骨节处显出森白。
面对俞将军的怒斥,穆卿却不以为然,他只是挑眉瞥了俞将军一眼,再不言语。
虽然穆卿什么都没说,但高显却吓着了,他拉了拉俞将军,以眼神示意他说正事,不要再胡闹辱骂。
俞将军常年跟在定西将军身边,对穆卿不甚了解,但高显对穆卿却算是比较了解的。穆卿现在越悠然,他们就越是惹不起。
俞将军被拉了拉,也就冷静了一些,他顿了顿,才开口道:“穆大帅明知宁国有奸计,为何还要让将士们白白去送死?”
穆卿皱眉一笑,“本帅又不是神,如何能料到宁国有奸计?莫非俞将军料到了?那为何知情不报?”
俞将军愣了愣,又道:“末将不敢做事后诸葛亮,但是末将却知道,穆大帅之前就必然清楚此战凶险未知,因此才会将定西将军命末将派来的援兵悉数派出。如今穆大帅如愿了,一方面探了敌军的虚实,并一方面又大大削弱了末将的兵力,真是一箭双雕啊,穆大帅!”
听到这儿,周阳怔住了。原来他带去的全是俞将军的兵力,那么如此一来,大帅带来的兵马岂不是毫发无伤?周阳甚至想要立马起身,因为既然这是大帅的安排,那他就不用再请罪了。
可是周阳终究还是没有起身来,毕竟无论是大帅亲带的兵马,还是定西将军派来的援兵,都同为北国的将士。此战损失惨重,他也的确难辞其咎。只是听闻那是俞将军的兵马之后,周阳的心中稍稍宽慰了一些。
帐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连水声都没有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穆卿冷声笑起来,“俞将军,本帅其实可以一箭三雕。”
俞将军和高显相视了一下,然后凝神细听。
“若是本帅让俞将军打头阵,说不准现在俞将军已经成为烈士了,那本帅的耳根也就清净多了,这简直是一劳永逸啊。”穆卿说着,嘴角上扬,略带讽刺地望着俞将军。
俞将军一听,顿时暴怒起来,想要冲上前去和穆卿动手。幸而被高显给拉住了。
“高大人你放手!”俞将军大喝,“穆卿他简直不是人!害死我的兄弟,现在还来羞辱于我!今日我一定要为枉死的兄弟们讨回公道!”
高显死死拽着他,可高显的力气哪能敌得过俞将军?俞将军扭了几下,高显那瘦弱的小身板就顺着俞将军的力道踉跄了起来。
高显只好尽力拖住俞将军,压低嗓门道:“不可,不可……”
高显的眉毛都拧歪了,俞将军却还是不听他的劝告,“高大人你放手!这不关你的事,我要为众将士讨回公道!我要让北国的民众都认清穆卿这个人面兽心的……”
高显又踉跄了一下,然后惊愕地抬起头来看着俞将军。他不明白为何方才态度一直都极其强硬的俞将军会突然停了下来。
而当高显抬起头时,却见俞将军也呆愣住了。
俞将军的头盔啪地一声裂开,然后落了地,一截头发凌乱地散下来。他的络腮胡子跟着抖了抖,显得很是狼狈,他的神情更是恍惚呆滞,就像是被抽走了魂儿一般。
而方才还端坐着喝茶的穆卿,现如今已经立在了俞将军的身侧。他手中握着一柄短剑,看这剑锋的方向,似乎他刚才划过了俞将军的头部。
俞将军愣了大半天,才伸出手摸了摸脸和头,确定都没有受伤之后,他全身微颤了一下,双眼才渐渐恢复清明。
俞将军简直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他本来正怒火冲天地骂着穆卿,而高显也在连手带脚地拽着他。他当时并没有冲到穆卿跟前,却只觉眼前一黑,耳边便响起了刀锋划过的声音。
他以为自己的脑袋就快掉下去了,因此愣住了,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不过幸好,他的脑袋没掉,只是头盔裂了。
俞将军没想到穆卿的武功如此高强,若是方才穆卿手抖了,那么他现在恐怕已经成了刀下之鬼。
“俞将军,直呼本帅名讳,这似乎是以下犯上。”
穆卿的低沉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俞将军转过头去,一脸惊惶。
高显的反应更快,他连忙跪下来,道:“大帅恕罪,俞将军也是心疼战死的将士,因此才会触怒大帅。大帅息怒!千万息怒!”
穆卿手一松,短剑哐嘡一声落在地上,“高大人的意思,俞将军心疼将士,本帅就不心疼了?”
高显抬起头来,脸色已经发白,“下……下官绝没有这个意思!绝没有这个意思!”
穆卿又看向俞将军,“那你们此番闯进来,就是想要告诉本帅,你们心疼将士?”
帐内再次陷入宁静。
周阳跪在地上,轻蔑地笑了笑。俞将军和高显本就是两个小人,整日都思量着如何算计他人,却不料这次反被大帅给阴了一把。他们自然是气不过,然后风风火火地前来闹事,又怎会是所谓的“心疼将士”?
“皇上将讨伐宁国的事交予了本帅,别说是俞将军你,就算是定西将军来了,想要参与此战,也必须对本帅言听计从。本帅要你死,你尚且都不能皱一下眉,更何况是动用你的兵马上阵杀敌?若是俞将军不情不愿,大可带着你的兵马回去向定北将军复命。但如若要留下来,就必须听从于本帅!这么简单的道理,俞将军不会不明白吧?”
穆卿一字一顿地说着,句句都充满威仪。
俞将军听着听着,终于屈膝跪下,“末将有罪,请大帅责罚!”
穆卿轻笑一声,又看向高显,“高大人,夜深露重的,怎么总喜欢往外跑?高妾媵曾多次提及高大人,说她很是担忧高大人的腿伤,想要回娘家省亲。可如今本帅一看,高大人生龙活虎,康健得很。如此一来,高妾媵也不必烦忧了。”
高显抬起脸来,满是谄媚地露出白花花的两排牙,“大帅,高妾媵她……可还安好?”
“如果有一个好兄长,高妾媵自然会安好,若是有了一个处处惹是生非的兄长,那么高妾媵就会整日忧心忡忡,那日子怕是不会好过的吧。”
孟逍走进来,冷冷地说着,然后向穆卿恭顺地行礼,朗声道:“大帅,末将已然将伤患的将士安顿妥善。将士们虽伤亡惨重,但士气不减,纷纷对周少将在战场上的英勇行为钦佩不已,还异口同声地说此次战败乃妖人所为,请求大帅千万不要惩罚周少将。”
俞将军和高显一听,面面相觑,不敢再有言语。
帐外的周阳却高声喊道:“末将行事鲁莽,才会中了妖人的奸计,害得将士们伤亡惨重,请大帅责罚!”
孟逍立马道:“大帅,周少将冲锋杀敌,劳苦功高,此番失利实乃意料之外。更何况周少将还一箭射伤了敌国国师,功过相抵,恳请大帅从轻发落。”
穆卿沉默了一阵,最终将目光投向了俞将军,“俞将军,死伤的是你的将士,就由你来说说,该如何处置周少将吧。”
“大帅!”周阳突然高喊道,“末将只听大帅差遣,也只受大帅的责罚!”
高显倒吸了一口气,然后缩了缩脖子,希望将自己置身事外。
俞将军的神色却凝重了起来,良久,他才向穆卿叩了叩首,道:“穆大帅麾下的将领果然气概不凡,末将深感钦佩!如大帅所言,末将的将士已经伤亡惨重,留在营中也只会成为大帅的负累。请求大帅允许末将带着伤患的将士回去向定西将军复命!”
穆卿轻笑,“准。”
“多谢大帅!”俞将军再叩首,“至于周少将,末将以为胜败乃兵家常事,他奋勇杀敌,并无过错,还望大帅不要责罚。”
高显眼珠溜溜的转了几下,然后埋下头去。事已至此,他想煽风点火也无处下手了。
等到高显和俞将军走后,穆卿才深深地叹一口气,对着孟逍低声道:“你去看看周阳。”
孟逍默然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周阳依旧端端地跪在帐门口,身上的战甲都还没脱下来,清俊的脸被沙尘折腾得显出几分沧桑的气色。
孟逍头也不回地走过,留下轻轻的一句,“还不起来?想让大帅亲自来扶你吗?”
周阳咬了咬牙,向主军帐三叩首,“多谢大帅不罚之恩!”
虽然得到了赦免,但是周阳的心里还是很憋闷,他微垂着头起身来,刚走出几步,便被孟逍给拦住了。
“去哪儿?”孟逍望了望他走的方向,那不是回周阳营帐的去向。
“我去看看受伤的将士……”周阳说得很轻,甚至连眼睛都没抬起来。
“将士们我都已经安顿好了,再说了,俞将军已经说好要带着他们离开,你现在过去,反而让俞将军不好下台。我看那些将士们都很服你呢!”孟逍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吃一堑长一智,打起精神来,等着大帅下一步的指示。”
周阳默然点头,拍了拍孟逍覆在他肩上的手。
“对了,你的儿子呢?”孟逍突然又问,然后东张西望一番,似乎在找什么,“我晃了大半天都没看到它。”
孟逍口中的“儿子”,指的就是周阳的爱马白影。一次战役中白影扬起后蹄踢翻了一个敌兵,救了周阳一命。周阳战胜归来之后,便亲切地唤它“儿子”。从此以后,孟逍也学着他喊白影为“你的儿子”。
周阳一听,眼神恍惚了几下,闷声道:“别找了,死了!”
周阳说罢,抽身就走。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