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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器饰物碎了一地,萧容踩着那些碎玉走上前去。她仰着面,伸出双手轻捧着穆卿那刀削般的脸,似乎是一种告别,带着眷恋,带着不舍,也带着决绝。
穆卿无奈地闭了闭眼,沉声道:“容儿,除了夫人和孩子的事,本帅什么都可以顺着你。”
萧容抽回手,“那大帅就去陪夫人吧,奴婢什么也不需要了。”
穆卿惊惶地上前抓住她的手,迅速扫视了这间屋子一番,然后拉着萧容快步走到那把鸳鸯宝剑跟前,“你喜欢练武,喜欢练剑,本帅都可以顺着你,只要你开心。”
他又拿起那翡翠玉书,“这册玉书本帅刻了整整半个月,费了无数条翡翠块,就只为博你一笑。”
博她一笑?萧容这下真的笑了起来:“那大帅还真是用心了。如此贵重之物,奴婢要不起,还是送给夫人吧。”
穆卿恼怒地扔开翡翠玉书,强拽住萧容的手腕怒道:“本帅这样宠着你,难道不好吗?你究竟还要怎样?”
萧容像个木偶一样任由着他拽着,目光缓缓移上他的脸,一字一顿地对他说:“奴婢要的,大帅给不了。”
穆卿皱眉,像是压抑着什么一般,慢慢地吐出几个字:“容儿,你不要这么倔。”
萧容在心里苦笑,穆卿以为他这个给不了的东西是什么呢?夫人之位吗?她岂会真的想要夫人之位?其实她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比夫人之位要珍贵一百倍,一千倍的东西。
可萧容没有说,也不期盼穆卿能懂。她只是转过身,默默地将心中对王侯将相之爱的一切贪恋全都抹去。
而穆卿却上前来搂住了她,带着强行的意味。
“容儿,本帅对你的真心,不要怀疑。”他说着,嗓音似乎在颤抖。
萧容无声地苦笑。穆卿或许的确对她用过真心,否则他不会将她搂入怀中,为她挡着无数的刀剑,否则他不会甘愿受公子胜的胁迫,甚至情愿自断一臂。萧容自然是知道的,因为那就是她沉迷的原因。这些温情,就像烛火一般绚烂,照耀着她,诱惑着她。
可是,她却已经不愿再做一只义无返顾的飞蛾。
萧容面无表情地挣脱了穆卿,一语不发地往里面走。刚才她轻捧住穆卿的脸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下了决定。那是她最后一次对他用情,也是最后一次那样痴迷地望着他了。
后背渐渐脱离怀抱,萧容敛起心中最后一丝不舍,拖着步子往里面走去,坚定而从容。
而穆卿却执意不放,他上前来再次拽住萧容的手,力道很大。
“容儿,我们已经错过了五年。这五年有多少个日日夜夜,这五年我有多想你,你究竟知不知道?”他绕到萧容的面前,想要让萧容看着他。
萧容也不违背他的意愿,很快抬起了头,眼中却只有冷然。
萧容这样的神情似乎激怒了穆卿,他双目一沉,伸手搂住萧容的腰身,俯下头急迫地吻住她的唇,丝毫不顾她的反抗和挣扎,强硬地将她的唇吸入口中。
“我们已经错过了那么多年,我不想再错过了,一刻也不想再错过了!”他低吼着,顺势俯身将萧容搂起来。
萧容却并没有挣扎,只是无神地看着他,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着穆卿将她搂着进了里屋,任由着穆卿欺身而上在她的唇间和雪颈上肆虐,任由着他粗鲁地扯下她单薄的衣衫。
她不反抗,也不迎合,只是眼眶渐渐地湿润了。
穆卿在她的颈窝流连了一番,便直起了上身,开始急切地自行解衣。可他这一起身,才看到萧容溢满了泪水的双眼。
他的手僵住了。
“六年前也是这样。我压着你,你哭了。”他说着,嗓音很喑哑,“你知道我当时心里的感受吗?又挫败,又心疼……我居然会心疼,会为了一个偷玉贼而心疼。”
他说着,无力地起身来,放开了萧容。
“容儿,你知不知道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会那样对我哭,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会让我那么心乱。”他自顾自地说着,嗓音微微哽咽。
沉默了一阵以后,他脸上的迷茫之色渐渐褪去,指着僵躺在床榻上的萧容继续说道:“你闯进了本帅的心里就必须负责任!本帅不会强迫于你,因为本帅要的不仅仅是你的人,更是你的心。”
萧容侧了侧脸,一滴泪顺着滑了下来,她的声音清清冷冷,却很平稳,丝毫不哽咽:“大帅的期望恐怕要落空了,因为奴婢已经没有心了。”
穆卿的身形微微颤了颤,他退后一步,似乎仄歪了一下。
良久的静默之后,他强行扯出一丝笑来,“容儿你胡说什么呢?怎么会没有心?”他顿了顿,又道,“你好好想想,好好静一静。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在书房等你。”
萧容的目光无神地停留在一处,甚至不知道穆卿是何时离开的。
想通?她已经想通了。那夜当穆卿问她是否真的忘记了窦天情的时候,萧容矢口否认。告诉他,窦天情对她来说是一个美丽得难以触及的梦,而他则是另一个梦,一个更美的梦。萧容以为这个梦会美得她一辈子都不愿再醒来。却不料终究还是破碎了。
关于穆卿的梦破碎了,她这一生再也没有梦。
萧容沉痛地闭上眼,泪水却已经流不下来。眼下是大帅府最炎热的时节,可萧容的心却冷得透彻。
第三日,夏如璎前来找她,她却闭门不见。夏如璎也没有多做纠缠,只是嘱咐巧如好生照料着萧容。
巧如乖顺地点了点头,眸子闪了闪,说道:“夏妾媵,奴才看萧媵侍似乎没什么大事儿,这几日虽闭门不见,可胃口却极好。脸上虽看不出喜乐,却也红润润地。不像是意志消沉的人。”
夏如璎沉了沉眸,最终欣慰一笑,萧容果然不是那样自暴自弃的人,这让她稍稍放了心。离开萧容的房间,夏如璎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径直走出了钟翠阁。因为她和玉脂阁的高妾媵约好了要一同前去陪夫人赏花。
高妾媵便是高都督高显的妹妹,由于高显的缘故,高妾媵在大帅府内的地位一直不低。可高妾媵却也并没有太过仗势欺人,相比于玉脂阁内的王妾媵,高妾媵更加沉静一些,这一点倒是和夏如璎有几分相似。
可夏如璎倒不是冲着这点儿相似而和高妾媵交好,而是夏如璎看出来了,王妾媵和高妾媵有些不和。
夏如璎并不知道王妾媵和高妾媵的不和是由于她们的立场不同,因为夏如璎身在府内,不了解朝中政事。
自从公子胜接管宁州之后,便有了许多大动作,而这些动作便明显地将后宫中的局势化为了两大派:皇后一派,琴妃一派。
公子胜本是一国之相,却与后宫局势紧密相连,前朝与后宫自然而然也就紧扣在了一起。公子胜向着皇后,高显又依傍着公子胜,自然就与琴妃对立了。这样一来,同在玉脂阁中的王妾媵和高妾媵顿时就战火暗生。
王妾媵作为琴妃的妹妹,早就恨透了皇后那一党,如今国相也和皇后勾搭着,而高显又是国相的应声虫。她和高妾媵的关系,自然就这样明里暗里地僵化了。
可夏如璎并不知道这些。她也无需知道这些。她只要认定了高妾媵和王妾媵不和已久,便足矣。
这大帅府内的姬妾之间倒也就那么点儿事儿,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也不算复杂。夏如璎明白一点,没有真正的盟友,只有绝对的利用。她想要对付王妾媵,就得往高妾媵这边儿靠拢,仅此而已。
作为大帅府内的中流砥柱,魏荷语却是很特殊的。因为魏荷语能在无形之中将一切的矛盾都缓和,然后为她所用。可以说,这府内的每一个姬妾都是魏荷语一党。
当然,除了萧容。
魏荷语从未如此执着而长久地和某个姬妾纠缠,因为但凡入不了魏荷语的眼,那个姬妾就该短命了。而萧容是唯一一个入不了魏荷语的眼,却还能活的如此长久的人。
夏如璎和萧容走得极近,可魏荷语却照样不排斥她的依附和归属。这一点夏如璎不得不暗暗钦佩。
魏荷语就像一个大熔炉,愿意将所有的姬妾都吸纳进去,她看得顺的,就扶持,看不顺的,就假借其他姬妾之手除掉。
夏如璎自然能看透这一点,因此才不会如同有些姬妾一般,妄图将魏荷语当做永远的靠山。那样的结局,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比如吕妾媵。
夏如璎和高妾媵来到慧心阁的时候,魏荷语已经走了出来。她依旧端丽冠绝,发髻高高地盘起,缀满了珠翠,一身火红的襦裙似乎比这大帅府内的花朵还要艳丽夺目。
夏如璎温婉一笑,上前轻轻叩首,“夫人气色真好,看来小世子折腾够了,终于肯放过夫人了。”
魏荷语由如宁搀扶着,缓缓走过来故作难为地笑了笑,道:“可不是吗?我还从没受过这么些罪,看来这小世子以后一定是个活蹦乱跳的胖小子!”
魏荷语说着,温柔地用手心轻轻抚上小腹,脸上满是幸福的甜笑。可那小腹明明就是平坦的,夏如璎很好奇,魏荷语真的能感受到肚子里的小世子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