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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宅心仁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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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儿,我知道你心里苦,我又何尝不苦?当我知道那龙凤呈祥乃你亲手所雕,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高兴。可是青妩后来告诉我那红色的龙眼是用血染成的,你知道我又有多生气,多担忧吗?我以为你是心里恨我恼我,所以才会那样伤害自己。我抛下整个筵席的宾客不管,跑来找你,若是你少了一根指头,那我也跟着砍掉一根指头。我只想让你知道,你痛,我比你更痛。”

    萧容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她好想就这样永远地相依相偎下去,没有魏荷语,也没有勾心斗角,他们只是一对恩爱夫妇。

    “容儿,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只是我还需要时间。你等我,你一定会等我的对不对?”

    萧容缓缓撤出身来,声轻如蚊地问道:“那大帅所谓的时间,是多久?十天,十个月,还是十年?”

    穆卿沉默了。

    良久以后,沉重的叹息在萧容的头顶响起,连她都觉得压抑,无奈。

    “大帅如今身居高位,想要立刻全身而退也着实勉强。八王爷,皇上,还有整个大帅府都需要安置打理,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如果大帅只是担忧这个,那我可以等。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阻挠,我都愿意和大帅一同承担。”萧容说着,眼中带着期盼,她等待着穆卿点头,只要他点头,哪怕是天涯海角,她都愿意跟着他,一辈子都跟着他,无怨无悔。

    也只有到了此刻,萧容才终于明白南宫卿卿在那场大雪中的心境。如若她是南宫,面对着那样情深不渝的穆轩王,也绝不可能不动容。

    可穆卿却眉头深皱,脸上写满了挣扎。

    萧容的脸渐渐凝住,如同结了薄冰一样。她开始害怕起来,她慌忙地摇了摇穆卿的手,几近哀求地轻声喊道:“大帅?”

    穆卿却依旧皱眉。他的眼神飘忽着,似乎在权衡着什么。良久的挣扎后,他再次凝望着萧容,眼中带着歉意。

    “容儿。”他喊了一声,然后又沉默了。

    四周是那样死寂,深秋的风拂过,一片枯叶无力地落下。这样的静默是那么了无生机,似乎能在无形中将她最后一丝暖意都掠夺而去。

    萧容强行憋住眼中的泪,强抿住唇对着穆卿笑了笑,“我如今不过是个在柴房里烧火的下人,又怎么配和大帅谈这些条件?筵席上的宾客们都在等着大帅,大帅还是赶紧回席去吧。”

    萧容说罢,快速地转身往回走。如同逃难一般。

    “容儿!”

    他再次喊住她,可萧容却没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抢言道:“夫人身体初愈,大帅还是多花点时间陪陪夫人吧。”

    她快步往回走,身后零落了一地的狼狈。

    长庚有意,明月无情。他不是穆轩王,她也不是南宫卿卿。在他心里,她尚且比不上魏荷语,他又怎会愿意为她放弃这些浮华呢?

    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了一整夜,大帅府迅速地冷了下来。

    天儿越发凉了,萧容便主动劝着贾大娘别再搬出来睡,贾大娘却摆摆手,“难不成扔萧媵侍一人睡在那边儿?”

    萧容抿了抿唇,表示她也不会再搬出去睡,贾大娘这才松了口。

    大抵是天儿冷,婆子们窝进被褥里就不愿再动来动去,这闹腾的议论之声也小了不少。经过上次的龙凤呈祥事件以后,这群婆子对萧容明显客气了许多,虽然依然不太亲近,但也不会见着了横眉冷眼,背地里又讽刺挖苦了。

    萧容对此很满意。

    天气寒冷,摘菜洗菜便成了一件苦差事。萧容倒还好,因为贾大娘将她派到灶台去烧火。在火炉子旁蹲着,倒也不觉得太冷。直到听闻一群婆子议论着手上新长出的冻疮,萧容才终于明白了贾大娘的心意。

    萧容沉沉地叹口气,对着那两个婆子说道:“贾大娘叫我过去帮忙摘菜呢,要不你们先过来帮我看看火。”

    那俩婆子一听,立刻喜上眉梢,连连点头。看来到了冬日,这烧火的活儿都成了抢手的美差事儿了。

    那俩婆子满心欢喜地伸出手来烤火,那十根手指上果然是青青紫紫,又肿又大,让人看了都觉得疼。萧容欣慰地笑了笑,然后兀自地走出去帮忙摘菜。

    婆子们都穿上了厚夹袄,一个个都圆滚滚地,似乎一跤摔下去就能当球滚了。萧容走上前去若无其事地帮着忙洗菜摘菜,可她的手刚浸入水中,全身就不自觉地打哆嗦。这水冰得渗人,若是长久地泡在里面,不生冻疮才怪呢。

    萧容瞥了瞥周围的婆子们,几乎没有一双完好的手,都是青青紫紫地。可她们依旧毫不犹豫地伸手进水,洗得呼啦哗啦地,似乎根本就不害怕寒冷一般。可是萧容知道,谁会不怕呢?只是迫不得已罢了。

    萧容深吸一口凉气,准备狠狠心将手伸进去,可正在这次,众婆子们突然都停了下来。萧容诧异地望向四周,婆子们居然全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然后纷纷往屋中央走去。

    一抹鲜丽的红闯入萧容的视线,她定睛一看,这才知道是魏荷语来了。

    魏荷语身披着一件胭脂红的狐裘大氅,华贵雍容又不显老气,就连她身旁的两个丫鬟的穿着都格外亮眼。如宁和若静皆穿着防寒的对襟夹袄,如宁一身柳绿色,而若静则淡雅一些,是水蓝色。最大的差别倒不是在这色彩上,而是料子上。若静那是普通的绸缎,而如宁则是珍贵的云锦料子。

    萧容放下手中的菜,低下头站到婆子们的身旁。天气本来就冷,魏荷语一来,这柴房中的寒意似乎更加深重了。萧容没有再抬起头来看魏荷语,魏荷语拼上了自己孩子的性命都想要除掉她,可如今她还是好好地站在这儿,魏荷语心里又怎么会好受?想必魏荷语早已恨得牙痒痒,恐怕连饮血啖肉都难消心中之恨了。

    萧容思量着,这么大冷的天儿,魏荷语不留在她的慧心阁养着身体,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正想着,如宁开了口:“你们这些婆子们都听好了!夫人最近身体抱恙,加之天气严寒,不适宜出来吹风,因此这些天儿都不会前来监督了。不过你们也休想偷懒,玉脂阁的王妾媵会不定时地前来监察你们。夫人宅心仁厚,之前你们犯了点儿错都还能马马虎虎地混过去。但是王妾媵的眼睛可就揉不得沙子了,你们最好警醒着点儿,免得到时候受了皮肉之苦,还要哭喊着找夫人来伸冤。夫人需要静养,没闲工夫来理会这些了。所以,你们自己要好自为之!”

    如宁声色俱厉地说着,冷冷地瞥了瞥人群中的萧容,然后退到了魏荷语的身后。

    魏荷语踏了一步上前来,扯着温润低沉的嗓子,说道:“天儿冷了,大帅的胃口也跟着不太好了,你们得仔细地留意着。别的也都不多说了,都干活儿去吧。”

    萧容暗暗地冷笑着,如宁方才那些尖利的话语才是魏荷语此番前来的意图吧,可真到她这个夫人开口的时候,就只剩下对夫君的关怀了。她这宅心仁厚,贤良淑德的名声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地累积起来的吗?那还真是有她累的了。

    做好人不难,装好人难,想要一辈子都装成好人,就更难。可魏荷语似乎还乐在其中,这让萧容不得不暗暗钦佩。

    等到魏荷语走后,萧容才细细地思索着这件事。之前就听说过魏荷语很注重养生,对膳食要求极高,常常亲临膳房监督着。如今她打着天气严寒的借口,将这样的活儿留给了王妾媵,这里面似乎有点猫腻。

    魏荷语素来擅长于借刀杀人,她身边最得力的刀子吕氏已经被赵妾媵推进了地下黑屋,因此她派来了另一个爱将王妾媵。魏荷语一句“需要静养”就把自己置身事外了,可试想着王妾媵来到这儿又能有什么好事儿?还不就是想要趁机刁难吗?

    萧容越想越觉得心慌,似乎已经听到了她们在暗地里磨刀霍霍的声音。

    夜里,她始终难以入眠,即使这屋子里的婆子们都已经不再碎碎念。

    屋外的风吹得猎猎作响,白日里听婆子们讨论着,才知道这是北国的初雪即将来临了。

    萧容僵直着身体与黑夜对峙着,却始终是难以安睡。虽然贾大娘已经将所有能加的被褥都为她加上了,可她依然觉得全身冰凉,尤其是脚,如同浸在了冰水中一般,怎么也热乎不起来。无奈之下,她只好起身来去烧点水灌一个汤婆子。

    静悄悄地走到小屋子去,生火烧水的时候,却听得屋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萧容探了探头往外瞧去,顿时一惊。

    屋外竟真的飘起了雪,而且那雪中还伫立着一个人。

    他似乎早已立在这儿了,因为他的头发和肩头上都堆满了雪。

    萧容心中一酸,再顾不上寒冷,径直向雪中跑去。

    “孟少将,你……你站在这儿干什么啊?”萧容对他轻吼着,带着责备。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