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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三,京中的天气依旧阴寒。
“郡王回府。”
伴着一声通禀,庆王府的人躬身相迎,看着从宫中朝会归来的晋安郡王,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的内侍手里高高的举着代表钦命的圣旨。
“殿下,什么时候出发?”
厅堂内晋安郡王解下斗篷,展开手,由宫女们更换朝服,换上行路服。
“过午就走。”晋安郡王说道,“带禁军与关西军汇合。”
衣衫褪去,又逐一穿上,束上宽腰带,晋安郡王摆摆手,宫女们忙躬身退下。
“殿下,雷千军他们会在关西军中一并前来。”内侍低声说道。
晋安郡王微微一笑点点头。
“这么多年也辛苦他们在外游荡了。”他说道。
内侍笑着应声不敢,看着晋安郡王从阁架上拿起一个盒子,从中取出一物。
这是那日从程娘子家回来得到的东西,宝贝似的抱了一路,回来便锁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装到一个长长的香袋里,挂在腰上。
“殿下,这是什么啊?”他忍不住问道。
“两个鸟哨换来的礼物。”晋安郡王笑道。
两个鸟哨?
内侍瞪眼。
“庆王呢?”晋安郡王问道,一面理了理衣衫大步走了出去。
玩了一上午,洗漱过后正坐在几案前大吃的庆王并没有理会旁边坐下的人。
“六哥儿。”
晋安郡王伸手抚了抚他的头。
“哥哥出门去了,大概要半年多,或者一年才回来,你在家听话,也别害怕,有很多人照顾你。”
庆王含糊恩恩两声,这当然不是对晋安郡王话的回应。
“六哥儿。”
晋安郡王左右看了看,殿中的内侍宫女早已经都退出去了,他伸手解下香囊,拿出竹筒。
“你看,这是她送我的。”
庆王这次看过来,伸出手就要抓。
晋安郡王忙举高避开。
“这个你可不能玩,太危险了。”他笑道。
庆王哪里肯依,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殿内响起笑声。
坐正身子,看着用其他东西引开不再理会竹筒的庆王,晋安郡王吐口气,将袋子挂好在身上。
“殿下,该走了。”
门外内侍提醒道。
晋安郡王站起身来,看着被几个宫妇拉起来的庆王。
“殿下,您放心去吧,庆王由我们照顾。”年长的宫妇含笑说道,一面又看庆王,“庆王殿下,跟郡王告个别。”
庆王没有理会,低着头玩手里的木球。
晋安郡王上前伸手抱了抱他。
对,就是这样的人,亲近的人,才会想要去抱一抱,因为放心,或者说,坦诚信任,可以把自己最柔软心口所在的胸膛展示给他…和她。
“我去了。”晋安郡王说道,拍了拍早已经不耐烦挣扎的庆王,松开手转身大步而去。
二月里的德胜楼温暖如春。
装饰精美的走廊里,衣衫摩挲沙沙,这声音很快停下了。
“姐姐?”
春灵看着停下脚步的朱小娘子,不解的问道。
“我今日…”朱小娘子迟疑一下,转过身,“不接客。”
春灵惊讶的瞪眼。
“姐姐?”她忙说道,“可是,秦十三郎也在呢。”
朱小娘子已经抬脚沿路而回。
“还有七日就该礼部引试了。”她说道,回头看了眼廊桥那边的包厢,“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嬉乐呢?”
这关你屁事!
春灵心中大怒骂道。
你心里明明想去见,要不然也不会听到大娘说来人有谁时,连妆都没画完就急着换衣裳!
现在又装什么!
“姐姐。”她忙跟上,眨着水汪汪的眼,“可是,万一他是特意来见你的呢?”
“胡说!”朱小娘子竖眉喝道。
春灵忙低下头带着几分怯怯。
见她的样子,朱小娘子放软了语气。
“不可这样乱说,与他声名有污。”她说道。
春灵抬起头点点。
“姐姐,对他真好。”她说道。
朱小娘子笑了。
“在我们欢场,虽然真真假假,但至少在面对这个客人的时候,你要自己是真情。”她说道,“就是做戏也要做的真,对得住客人的钱。”
春灵点点头,看着朱小娘子向内而去,眼中温情尽消,取而代之的是不屑。
做戏,只有你会吗?
而且,你的戏做的也太假了!
看着被关上的门,春灵眼神闪烁一刻,转过身疾步向廊桥这边而来。
拉开门,包厢内的说笑声扑面而来。
“……不管压什么题,必然少不了时政….”
话音因为门的拉开而停下,屋内的书生公子们都看过来。
春灵跪下,怯怯。
“朱小娘子说,今日不见客。”她说道。
这话让厅中的人都有些不满。
“我们好容易出来,就等着听琴消遣一刻呢。”有人说道。
“小娘子说,恭祝诸位公子高中。”春灵施礼说道,“待大考过后,愿为诸位献歌舞。”
屋中的人都笑起来了。
“这朱小娘子还是位严师。”
“果然不愧是朱小娘子啊,心中向往谨记的是圣学大道。”
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蛋!
春灵心里嘲笑道,一面抬起头,见说笑纷纷中并不见那位郎君,她愣了下左右看去。
临街的窗边,秦十三郎握着酒碗依窗而望,似乎根本就没听到屋内的说笑。
“你们来看。”他忽的说道,伸手指着外边。
说笑的人便都围过来,看着大街上,一队禁军正沿街而过,在他们身后,是皇家仪仗车马。
“是平王!”有人说道。
“今日晋安郡王为招抚使前往茂平路,皇帝命平王代为相送。”秦十三郎说道。
“对啊,晋安郡王亲自请命要去茂平路。”
“真没想到,这个招子童子还有这胆量。”
没想到?
秦十三郎冷笑一声,这个招子童子难道只是靠着招子就平安且万千恩宠一身的活到现在的吗?
“..为陛下分忧为万民安抚,郡王最初表率了…”
这句话传入耳内,秦十三郎更是笑。
为陛下为万民,鬼才信,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看来一定是皇帝急病那日吓到他了,知道皇帝的恩宠不长久,这是要去找些功劳傍身了。
身为一个宗室,想要功劳傍身,是不是想的有些太多了?
秦十三郎眯起眼,看着渐渐远去的仪仗,举起茶碗一饮而尽。
“…晋安郡王跟程娘子走的很近呢,人见过好几次郡王的车驾在程娘子那里…”
“…..琴音净宅不就是专为他的么….”
屋子里响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声。
秦十三郎将茶碗扔在几案上。
“我先走一步了。”他说道。
众人惊讶的还没回过神,就看到秦十三郎已经疾步出门了。
门边跪坐的春灵慌忙躲避不小心摔倒在地,都没能让那公子多看一眼,一阵风摇曳而去,身后的小厮抱着斗篷一溜小跑的才跟上。
“好好的怎么了?”
“他这次势在必得,肯定会去读书去了。”
屋子里的人议论笑道,门外跪坐的春灵咬着下唇抚着门起身。
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你们提到那个女人了!
那个女人!
春灵抬起头,怎么就是死不了呢?怎么就是没人能治得了她呢?怎么越活越自在,连皇亲都搭上了!
搭上了皇亲,这个什么十三公子谁还看得上!
春灵又转头,这个朱小娘子空顶着花魁名头,怎么就矫情的搭不上皇亲国戚贵人呢?
“哎,你还在这干什么?”
有人说道。
春灵回过神忙施礼慌张转身,走了没几步听得前边一阵喧哗,见楼下几个知客引着一个富贵公子而进,身旁拥簇者众多。
“这是谁?”她忍不住问道。
“这个啊。”身旁走过的知客听到了,探头向楼下看了眼,笑道,“高家的十九公子。”
“高家?”春灵问道,“那个皇亲国戚的高家?”
知客笑着点头。
“有太后娘娘,又有贵妃娘娘,又有平王殿下的高家。”他笑道,“老虎离山,高家的少爷们也敢逛德胜楼了。”
知客说笑着一面疾步过去了。
那个高家…
春灵再次看向楼下,倚楼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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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二月里阴雨连连,程六娘只裹着斗篷,不理会身后举着伞小跑的丫头,疾步而行,刚到了厅堂门口,就听其内啪的一声响。
“真是混帐!”
程大老爷说道。
“老爷,你才吃了药,大夫说了,这残冬难熬,可别再犯。”程大夫人忙说道,一面看向几案上的信,“四郎写了什么?”
“四郎写了,老二那两口子欺负娇娘。”程大老爷说道。
程大夫人顿时瞪大眼。
“他们?”她说道,“他们欺负娇娘?疯了吗?他们不知道那女人扫把星不能惹吗?”
程大老爷瞪眼看她。
“胡说什么!”他喝道。
“这是胡说吗?”程大夫人低下头,犹自说道,“明明事实。”
程大老爷不再理会她,低头拿起信继续看,神情变幻一刻。
门外的程六娘才要迈步进来,听得其内又是啪的一声。
程大老爷将信再次拍回几案上。
“收拾东西,我要进京!”他说道。
进京?
程大夫人转头看向他,程六娘也一步跨过来,皆是一脸惊讶。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