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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经停了,天空湛晴,只有地上屋檐下的雨水滴滴提醒着适才真切的有过一场暴风雨。
皇帝的寝宫内,比起平王所在的侧殿要热闹的很多。
在勤政殿议事的朝臣们并非是每个都能进入后宫天子寝殿的,但此时此刻都涌涌在此。
刚才发生的事太骇人了,直到现在他们还有些不可置信。
殿内传出低低的女子孩童的哭声。
看着陈绍进来,所有人都忙过来。
“平王殿下他….”为首的官员询问道。
陈绍用铁青的脸做了回答。
“….也不能就这样在那里放着啊…”官员立刻转了话头说道。
死的这么惨,还如同被弃之的亲王,这还是头一个。
“等陛下定夺吧。”陈绍说道,看向内里,“陛下如何?”
“娘娘,程娘子来了。”
伴着这声音,低头拭泪的皇后抬起头,站在她一旁的晋安郡王也看过来。
“传。”皇后说道。
帘帐被拉开,一个女子低头走进来。
“见过….”她正身跪下要施礼。
“先别见礼了,你快来看看,陛下如何?”皇后打断她说道。
程娇娘应声是抬起头,视线与看过来的皇后相对。
这就是那个程娘子啊。
皇后心里说道。
真不愧是仙人的弟子。
程娇娘即刻就移开视线,低头迈步上前,原本站在皇帝卧榻边的几个太医便让开了。
妃嫔们以及小公主们都停下了哭泣,带着几分紧张看着程娇娘。
程娇娘看了皇帝的面相,又伸手搭脉。
李太医站在最近,看着程娇娘的动作。
殿内的其他人对程娇娘陌生,他并不陌生,想当初这女子初进京第一次诊病,就是他在场亲见的。
那时候的这女子可没有这样,那时候她对陈老太爷淡然随意,连表情都不多给一个。
但现在她看的很认真,脸上的神情也很丰富。
难道她真的能治?
果然是风疾。
史书上记载中宗就是在这一年朝会上突然风疾,卧床一年后死去。
真是有意思,有变有不变。
程娇娘看着这个昏睡不醒的皇帝,低下头伸出手搭他的手腕。
跳动着的脉,温暖柔软的肌肤,活生生的人。
疾,年后薨,冷冰冰的四个字。
这一个疾字,带来的悲伤惊恐担忧纷乱皆不见,后人见到的感触到的只是那四个字,而感受不到那身在其中的感受。
无情又无奈的事实。
她们程家被灭族,想来书上也必然会记下,大约是,程氏谋逆,族没….
程娇娘抬起手扳了扳手指。
六个字,能在史书上留下六个字,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六个字而已,简简单单,冷冷清清。
耳边有重重的咳声,程娇娘抬头看去,李太医对她瞪眼相视。
“程娘子,如何?”他问道。
“是风疾。”程娇娘说道。
“你能治好吗?”李太医忙问道。
程娇娘摇头。
“我不能。”她说道。
这倒答的干脆。
“程娘子,这陛下风疾要是醒不来,也是必死之症啊,你怎么不能治?”一个妃嫔忍不住喊道。
“因为我师父单单没有教过我治风疾。”程娇娘说道。
还以为她会说出些什么医理或者解释规矩,没想到竟然说出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在场的人都有些愕然。
人家不会….
那就一点办法都没了。
至于真不会还是假不会…….
殿内哭声再次响起,这哭声让外边的陈绍等大臣不顾礼仪回避的闯了进来。
待听到说是因为这程娘子不治不了才哭,而不是皇帝….
众人的面色稍安,但看着依旧昏睡的皇帝,众人再次神情沉重。
风疾越早醒来越有希望,如果一直昏睡…..
殿内的气氛陡然再次变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
但现在皇帝昏睡不醒,原本能够代政的储君平王也被雷劈成一块焦炭,谁来代政?
不,谁来代政还是个小事,大事是,继承人。
“不好了不好了!”
外边忽的传来喊声,打破了室内的凝滞。
有内侍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高大人闯宫了。”
高大人!
陈绍等人面色大变,立刻转身奔出去。
“父亲,父亲。”
声嘶力竭的喊声在耳边回荡,高小官人连滚带爬的抓住高凌波的衣角。
“父亲,父亲,平王殿下…平王殿下….”
他哭着喊着,声音嘶哑,身上更是狼狈不堪。
平王殿下…
平王殿下….
高凌波一步一步走近侧殿内,看着孤零零的躺在榻上的少年。
他的身子在颤抖,伸出的手也在颤抖。
“老爷,老爷,娘娘怀了龙胎了。”
耳边是欢喜的声音回荡。
“这真是个好消息,娘娘终于怀了龙胎了。”
是啊是好消息,贵妃娘娘得了龙胎,生养下来,就是陛下的第一个儿子。
从太后到贵妃,两任皇帝的至亲。
外戚怎么了?就算被是被人嘲笑接着女人得势的外戚怎么了?
外戚也能做的功成名就,也能光宗耀祖,也能建功立业。
他高凌波有着雄才大略,有着为国为民的大志,难道就因为这一个外戚身份而不得不受限制,走一步就要被人笑一步,就要放弃自己的志向,安心做一个混吃混喝的外戚吗?
外戚也有很多种,他高凌波要做的是曾经的外戚们做不到的。
有权有势,还要有名。
他做到了,起起伏伏几十年,始终如一。
那些要害他的,阻扰他的路的人,都一个个的倒下了。
那些叫嚣着要驱逐他这个奸佞的人,都一个个的成了他脚下的垫脚石。
一步一步,高高的塔顶只有一步之遥了。
“…老爷,老爷,不好了,平王殿下死了….”
胡说!胡说!
平王殿下怎么会死!
平王殿下绝不会死!
高凌波伸出手,抓住面前平王的肩头。
“殿下,殿下,你快起来。”他喊道,一面摇晃,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快起来,快起来!”
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高凌波,你干什么?”陈绍的声音在外响起。
高凌波尚未答话,门外又有女声尖叫而起。
“娘娘,娘娘。”
陈绍的声音顿时变得急促,似乎要劝阻什么人。
话音才落,有人直直的冲进来。
“四哥儿!四哥儿!”
贵妃娘娘一眼看到这边,尖叫一声大哭扑过来。
“四哥儿,四哥儿你怎么了?”她跪在地上,死死抱住平王,伸手抚摸着那早已经看不出原本面容的脸,毫不迟疑的贴上去,“快起来,快起来,你别吓唬我,你别吓唬我。”
癫狂的贵妃倒让高凌波安静下来,他抬起头看着站到门口的陈绍等大臣。
“我来哭一哭外甥,不可以吗?”他慢慢说道。
陈绍神情复杂,看着已经神志不清的贵妃,最终没有说话。
殿内回荡着凄厉的哭声,明明比适才人多热闹,但却让站在这里的人越发的觉得寒意森森。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贵妃喃喃说道,一面看着平王,又猛地推开,“不,不,这不是四哥儿,这不是四哥儿。”
她又开始急急的后退,面色惊恐,又惶惶的看着四周。
“走开,走开。”她挥手喊道,似乎在驱赶什么。
这动作让殿内的内侍宫女吓得瑟瑟。
“他是六哥儿!他是六哥儿!六哥儿来作祟了!”贵妃喊道。
此言一出,陈绍等人刚微微皱眉,那边高凌波抬手,狠狠的击打在贵妃脖颈后。
陈绍等人不由失声低呼,看着贵妃软倒在地上。
“娘娘受不得刺激,送回宫里,着太医看着吧。”高凌波说道,声音木木,完全不似适才的失态。
内侍们宫女们不敢迟疑,忙上前将贵妃娘娘连搀带扶退出去了。
高凌波也站起身来,抬脚迈步向外走,再没有看平王一眼。
没有意义,没有意义的事就要丢开,去做有意义的事。
“高大人,你可以回去….”陈绍转身说道,话音才落就见高凌波撒脚大跑转过殿侧向后去了。
陈绍等人目瞪口呆。
这混帐!
大家忙抬脚追上去。
“拦住他,拦住他。”
四面的禁军班直涌涌而上,高凌波却高举双手,竟然拿出一条玉腰带。
“臣高凌波受先帝所托,为陛下尽忠,臣乃太后亲侄,闻陛下太后有佯前来探视,谁人敢拦!”他高声竖眉喝道。
声音响亮的送出去,果然让围过来的禁军们站住了脚。
“那是先帝赐他的腰带。”陈绍说道,叹口气,摇摇头。
这也不是要瞒的事,早晚昭告天下,早晚,陈绍心中嗤笑一声,只怕此时已经在京中风一般的传开了。
天子寝宫内太医们继续施针用药,皇后带着妃嫔公主们退开一些。
虽然程娇娘说她治不了,但因为高凌波的事陈绍等人离开,再加上皇后又低头拭泪,一颗心都在皇帝身上,竟然没人安排她的去留,所以如今她还站在殿内。
有人走近她的身边。
“怕吗?”
晋安郡王的声音低低问道。
程娇娘转头看他,晋安郡王头发衣衫都还湿淋淋,想来乱哄哄这种大事状况下也没人顾上让他更换衣裳。
不知道是不是头发打湿的缘故,他的脸看上去更加的棱角分明,眼神幽深。
“怕什么?”程娇娘说道。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帘帐猛地被掀开了。
“陛下!”
高凌波喊道,噗通跪倒在地,向前跪行,口中喊道,眼中亦是流泪。
“陛下!”
皇后闻声忙从一旁过来,才要说话,高凌波的视线却落在程娇娘身上。
“陈大人!”他竖眉喝道,转头看着跟进来陈绍等人,伸手指向程娇娘,“说什么外臣不得入内,那她是怎么来的?”
“陛下本来在朝会,传召程娘子来是要问话的。”陈绍沉着脸说道。
“陛下要问什么话?”高凌波立刻大声追问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官员们神色微微一变。
他们不由下意识的回想,陛下要问什么……
“这不是高大人需要知道的。”陈绍沉声喝道,“高大人是来问这个的还是来探视陛下的?”
高凌波一句了并没有再追问,而是话头一转。
“那既然陛下已经这样了,为什么她还在宫里?让她进来了?却要阻拦我!”他怒声喝道。
听起来倒像是小孩子撒脾气胡闹。
这高凌波不会也向贵妃似的受刺激癫狂了吧?
“高大人,程娘子是本宫请来给皇帝诊治的。”皇后开口说道。
高凌波的视线看向皇后,哦了声。
“是这样啊。”他慢慢说道,眯起眼,闪着危险的光芒,“是皇后请来这个知道何时有雷如何引雷敢与陛下立誓输了引天雷自劈的程娘子给陛下诊治啊。”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神情大变,视线倏地凝聚到程娇娘身上。
“如果西北核查兵众我义兄们抚恤得当死得其所并无不公,民女既然邀万民听我诉,必然还要万民听我告。”
“怎么告?”
“民女自罚天雷灭。”
在场的官员们耳边回荡着这句话,再看那站在角落的女子,神情都古怪起来,还有人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似乎要站的离这个女子远一点。
天雷灭….
天雷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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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更新依旧推迟午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