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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云海还是听进了章杏的话,决定待魏闵武身上伤养得差不多,就将他送走。只要往哪里送,他很是头疼。
他一生都在漳河镇打转,鲜少到得外面去,去得最远地方也就是南京了,那时他还小,只有十几岁,还是跟着他老子出得门,只知道看热闹,余事一概不知晓。
他也无甚亲戚在远地。
偏魏闵武这事,若不是至亲,谁也不敢接手。
他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这事还得得听听傅舅爷的主意。傅舅爷走南闯北多年,识人无数,他出得主意定是要比他稳妥多了。
不过傅舅爷远在盂县,一时间又回来不了。
让章金宝跑镇上说报这事肯定不妥当。魏云海决定还是自己去镇上,先将闵武归家这事告诉傅舅娘,许是她有法子将事情传到傅舅爷耳里。
天还没有亮,魏云海就在屋前屋后打了几个转,确定无生人在周围晃悠,又跟章杏再三交代一番,这才踏着夜色往镇上赶。
魏闵武睡到了次日中午方醒,起来后,面色精神比起昨夜里好了许多,看人的眼光也不像昨夜里的吓人了。傅湘莲抱着儿子过来看他,他伸手摸了摸小哥儿的小手。
小哥儿闭着眼睛撇了撇嘴巴,小手儿一把就握住了魏闵武的手指头。
魏闵武咧嘴一笑,明晃晃的阳光照在他干瘦脸上,方才有了丝过去的味道。他说道:“他叫什么?”
魏闵文去了安阳,傅舅爷又去了盂县还没有回,魏云海只说等孩子爹归家后再取名字。所以这孩子还没个名字,家里人都小哥儿小哥儿唤。
傅湘莲红着眼睛摇头,“还没有。闵武,要不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魏闵武沉默了会,说:“还是等我哥归家再说。”
章杏将饭菜端到魏闵武房里。魏闵武见了,眼睛就挪不开了。。章杏傅湘莲坐着一边看着魏闵武埋头猛吃,中间谁也没有说话。
房里一时只剩下魏闵武稀里哗啦吃喝声响。魏闵武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吧唧吧唧了嘴巴。
章杏傅湘莲两个人心里都不好受。只有饿惨了的人才会如魏闵武这般。
正房里传来啪啪啪拍门的声音打破了屋内沉闷,叶荷香叫开门的喊叫声传来了。
“开门!快开门!章杏,你个死丫头,还不过来将门打开!”
章杏不得不站起身来。今早送早食时,她就与叶荷香说叨了好一会,要是她好好呆房里,魏云海归家,她就放她出来。看样子她又忘记了。
“娘,你要再这么叫,整个村里人都听见了!”章杏拍着门说得。
叶荷香听得章杏说话声音,连忙换了语气,“杏儿,杏儿,你可别听你伯伯糊弄!你二哥哥这事真是不能沾,沾上了,咱们就都活不成了!杏儿,你可别犯傻啦,你跟金宝才是嫡亲姐弟,他们魏家的事情,跟咱们不相干,他们魏家爱咋地就咋地,你可不能拉着你亲弟弟一道犯险!你快将门打开来,咱们这就回埠河村去,要不,回李庄村也行啊,咱们在李庄村不是还有地吗……”
章杏听着叶荷香越说越远,正要打断,突然感觉光线暗淡下来。她转头,魏闵武与傅湘莲一前一后正轮序进来。
魏闵武的脸色又沉默了,偏叶荷香还在说:“你听娘的话,别听他们糊弄,闵武这事那可是要杀头的,谁沾上了,谁就活不成了。他们魏家要全家陪着一道,那是他们的事。你跟金宝姓章不姓魏,他们可不能拉着你们姐弟两个陪着送命,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娘!”章杏连忙叫一声打断叶荷香的话。
“咋啦?”叶荷香不明就里,在门里叫喊问道。
魏闵武头低下,一声不吭转身就出去了。章杏生怕他犯傻了,对着门喊了一声:“娘,你要不想跟着一道没命,就什么也别说了!”她说完,就不再理会叶荷香,匆匆追出去。
魏闵武并没有出去,只回到自己房里,傅湘莲跟在一旁不停劝解,他只不吭声。章杏进来了,接了傅湘莲递过来的眼色,在魏闵武对面坐下,说道:“二哥,我娘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魏闵武这才抬头,脸色消瘦脸上带着与年纪不符的沉静,说道:“她没有说错。是我连累大家了,我,我实不该回来的……”
“这是你的家,你怎么就不该回来了?”傅湘莲急慌慌说道。
章杏看进他眼里,说道:“二哥,你不回来家里人只怕更忧心。你可知大哥不在家去哪里了吗?他去安阳了,傅舅爷正打算将盂县那边新开的铺子宅子一并卖出,筹集银钱为你的事周旋。二哥,你怎么能说这话?”
魏闵武的头复又低下,豆大眼珠啪一声落在桌面上。小哥儿不知为何也哭了起来。傅湘莲带着哭腔哄孩子。小哥儿却闹不止,她只得抱了出去。
章杏抓了魏闵武的手,说道:“二哥,你且安心在家里养几日,家里是不能久待。伯伯已经去镇上了,打算待你身上伤养好些,就先将你送走,待这边风声平息下了,再接你回来。”
魏闵武却摇了摇头,说:“我今日就走。”
“今日要走?”章杏惊讶说,“二哥,你要走哪里去?你身上都是伤,便是要走,也要等身上伤好得差不多了才行啊。傅舅爷那边,你怎么也该跟他见上一面啊?”
“我已经跟别人约好了,回家只待一日就离开。”魏闵武说道。
章杏更担心了,抓紧了魏闵武的手,“二哥,你跟谁约好了,你们要去哪里?”
杀监工这事决计不是魏闵武一个人能做的,他毕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鼓动者一定另有其人。世道险恶,人心叵测,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有几个不是热血冲动的?谁知道带头这人是真的是条不畏强权的汉子,还是个野心勃勃的伪君子?
“二哥,你是怎么从安阳逃出来的?”章杏还是问出这话。
魏闵武却不细说,只惨淡一笑,道:“怎么逃出来的?活不下去了,只得放手一搏。”
章杏知道魏闵武在安阳必是活得十分艰辛,但是杀监工绝对不是他能起头的,她想知道事情经过,就是想知道他会不会被某些居心不良的人算计在其中。
但是魏闵武分明就是不想说。
他反拍了拍章杏的手,安慰说道:“杏儿,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章杏怎能不担心?仍是缠着魏闵武问这事。
魏闵武终是拗不过她,透露说道:“我们一起中有个以前是跑马帮的,他去过不少地儿,我们打算跟他一起到西北去。”
西北那地,章杏知之甚少,只知道地广贫瘠,与蛮夷交界,常年都有战事。
章杏还要问。魏闵武却怎么也不肯说了。章杏忧心忡忡,总觉得这事透着不安。魏闵武却是一副打定了主意的样子。
他们正在屋里说话,听得有人在院子喊道:“杏儿,杏儿她娘?”
章杏听得是隔壁贺大婶子的声音,连忙递给眼色魏闵武,示意他不要出来,回了一声“就来了”带上门出去。
贺大婶子却是端了新做的年糕过来与他们尝味。章杏与以往一样要邀她进来坐会。贺大婶子笑着连忙摆手,道:“不进了,不进了,灶上还在烧呢。”又指了指天,“这天道看着还有雨,你家的谷子可都堆好了,别淋了雨。”
章杏又道了谢,看着贺大婶子归家里。她又回魏闵武房里,魏闵武已是在收拾东西了。章杏拦不住,只得求他好歹也要等着魏云海归家才行。
魏闵武总算应下来。章杏知道家里也是没几个铜板了,回到房里,将前些时候给魏闵武做的衣裳鞋袜拿出来,拆了两件里衣的边。将自己打算置办铺子宅子的四百多两银子的银票,百两整的缝进腰缝,又将其余散的与碎银子分类放好。
正忙着,突听得一阵惊雷响。章杏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天已经变了。
她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魏云海还没有归家来。
她一边频频看渐黑下的天,一边包好东西。提到魏闵武房中。魏闵武听说自己两件里衣里竟是缝有四百多两银子的巨款。魏云海不在家里。这钱定是章杏这多年所有积蓄了。
魏闵武推让不肯要。
章杏却不由分说,将东西一股脑全替他收好包好。
一声惊雷后,倾盆大雨又落下来了。一时间天地水气滚滚,室内热闷不堪。
章杏想起魏闵武身上伤还没有好全,昨夜里是敷上些家中常备药膏,她连忙折回房里,将放药的盒子拖出来,常用伤药一并挑出来,又放进魏闵武包中。
雨越下越大,触目看去,天上像是在往下倒水。
章杏又想起要往西北路途遥远艰难,依着魏闵武这样身份怕是不好在人前露面,最好还是自备些干粮。
她要跑到厨房里和面烙饼子,直烙了十几张李氏干饼,家里面用完了。
魏云海居然还没有回来。
章杏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