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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众叫停之后,柴荣走到众人之前,忽地伸手将欧阳康一指,语出惊人的道,“如果说到没有资格,那么他——才是最没有资格娶沐氏女儿的。”
“你胡说什么?”关耀祖不服气的跳出来,“我兄弟人品好,学问好,长相更是一等一的好!你不要输了就四处乱扯理由,沐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多嘴!”
柴荣看他一眼,挑眉冷笑,“我是没资格管沐家的家事,不过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沐家长辈说的!”
关耀祖心中一沉,难道是太后?
显然,欧阳康也想到这个可能了。和苏澄老太太面面相觑,要是太后一意孤行,非要强行干涉他和念福的婚事,那可怎么办?
可沐劭勤却正色道,“自来儿女婚事由父母作主,我相信不论是哪位长辈,都不会反对我的决定。”
柴荣上前半步,“王爷,难道您连令堂大人的话都不听了吗?”
令堂?念福一哽,那不是自己奶奶?早已经作古的老人家怎么可能跳出来干涉她的亲事?
沐劭勤神色一变,似是忽地想起了什么。
只听柴荣道,“延光八年,沐府三小姐及笄,美貌无双,更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倾倒京城无数王孙公子,上门求亲的帖子据说摞得有院墙高,沐老夫人当时曾公开道,‘我沐氏女岂是白身可娶?’现如今,难道王爷反倒要违背先人遗志么?”
沐劭勤一哽,一时之间竟是难以反驳。
念福不知,可在场有些老人却已经想起旧事。
柴荣所说的沐三小姐,确实大大有名。她就是后来被周成帝看中,硬收进宫中为妃,引发大乱的那位沐氏女。
她本是沐劭勤兄长之女,论辈份还是他的侄女,可论年纪,却比他还大上好几岁。当年,沐三小姐确实是京城红极一时的美人,沐劭勤依稀还记得,这位侄女初长成时,来家中求亲的媒婆就成日没个消停。
可沐家早在沐三小姐小时就曾为她与窦家订下口头婚约,只因后来两家分隔遥远,窦家又未曾留下信物,是以不好明言。
一日,在某位夫人的寿宴上,又有人拐弯抹角的提起此事,给家中一个不成材的纨绔子弟提亲,沐夫人烦了,一时兴起就扔出这话,只是想堵住那些人的嘴而已。
可随后,却没想到,有人因妒生恨,竟会布局引着这位沐三小姐过了周成帝的眼,这才酿成后来的倾国之祸。
而随着沐家几乎全族尽没,这些往事早已湮灭在风中,无人提及。可柴荣是怎么打听到的?这些往事发生时,他应当还未出生,又是何人跟他说起?
柴荣扫过欧阳康,笑得有些冷,“就为了这句话,在来平王府求娶之前,我特意花费八千两白银,捐了个五品明威将军之职。如果王爷嫌我答题不够诚意,这个总够了吧?”
当然,这八千两只是明面上的花费,而私底下,在送给沐太后的那只不起眼的香料盒子里,还藏着一张三万两的银票,这才换来一个消息。以及,太后留在弟弟府中的心腹。
是以,柴荣才会猜到平王府的考题。
虽然打听不到沐劭勤的真实意图,可管家要带人为考试做准备,就总有些蛛丝马迹可寻。所以除了最后一道题,柴荣前两道题都应付得游刃有余。
只是他却没想到,沐劭勤的用心竟是如此之深。
表面上处处刁难欧阳康,可事实上呢?恐怕欧阳康才是他唯一的考核对象。其余所有人,都只是他的陪衬。
幸好柴荣早有防范,眼下,他倒要看看,沐劭勤要怎么自圆其说,缔结这门婚事。而只要能把欧阳康赶出局,那么接下来,他的胜算就大了许多。
以公孙家的骄傲,在沐劭勤明确表示拒绝之后,相信怎么也不会再回头去结这门亲事。那么最后的选择,除了他,还能有谁?
念福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绝不会让一个已经作古的老太太来干扰自己的婚事。就是她亲奶奶,也不行!
“柴公子,莫非你会通灵之术?”
柴荣微一挑眉,不答她的话,却道,“郡主,这可是你祖母的意思,我相信很多人都仍有记忆。难道你忍心违背,背上不孝之名?”
念福笑得嘲讽之极,“不孝之名谁敢背?想来就是柴公子这样的从商之人,也不敢轻易坏了名声。不过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谁知道他们的想法有没有改变?就好比我认得柴公子那么久,你也从没说要娶我,直等我成了郡主,你倒是来提亲了。柴公子,你敢指着苍天说一句,你的想法就没有改变过?”
“没错!”蕙娘当即力挺女儿道,“柴公子你说的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这天下都已经改朝换代,要是我婆婆在世,说不定想法早就变了。你又不会通灵,又怎么能说我婆婆从前的话就代表她现在的意思?”
这话听得众人点头,时过境迁,怎么能用一个人生前的话来要求她死后的子孙?又不是刻在墙上的家训,哪有必须遵守的道理?
柴荣眼神有些冷,“我虽不能通灵,但起码知道尊重长辈。不过此事说来,怎么也是沐家的家事。要是郡主一意孤行,一定要违背先人的意志,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不过感慨几句而已。”
这话可太狠了!
有时候,莫须有的罪名,却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念福噎得无语,沐劭勤沉着脸似要说点什么,忽地欧阳康沉着脸站了出来,“柴公子,我想你误会了。先人的遗志别说郡主不会违背,就连我这个求亲之人也是不敢违背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关耀祖一惊,“你可别上当!中了人家的激将法。”
沐劭勤看他一眼,忽地对着沐劭勤跪倒拜下,“世伯,在小可今日来求亲之前,早已下定决心,就算是得了您的青睐,在我一日没有功名之前,也是绝不会迎娶郡主的。”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念福愕然瞪大双眼,欧阳康这是什么意思?她可从来没有嫌弃过他没有功名,怎么他竟会嫌弃自己?
苏澄却是会意的快步上前,躬身施礼道,“王爷王妃,我这学生不会说话,还是我来说吧。听闻朝廷即将再度开科选士,他是想先去应试,等有了个更合适的身份才来求娶,这也是不想郡主受委屈的意思,还请体谅。”
吓死人了!
关耀祖松了口气,沐劭勤微蹙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淡淡一笑,“其实本王也是这个意思。”
他再看女儿一眼,又望着跪在地下的欧阳康,正色道,“在今日的三场比试里,我是取中了你,也可以让你跟我的女儿订下婚约,但并不表示我就一定会把她嫁给你。我还需要你用更多的时间来证明你是值得我将女儿终生托付的人,你愿意吗?”
“我愿意!”终于得到了老丈人的首肯,欧阳康并未如自己想象般的激动,反而感觉肩上一沉,似是有什么沉甸甸的担子压在了身上,让他瞬间变得严肃理智起来。象是徒然长大了两岁,平添一份沉稳的气质。
柴荣再也无话可说,只是那眼神显出他心中犹有不甘。
不过沐劭勤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作为之前的承诺,他很大方的让管家开了宝库,带所有落选者进去任选一样宝物离开。
好兄弟终于定下终生大事,关耀祖也不客气了,为活跃气氛,还嘻皮笑脸的上前跟沐劭勤打趣,“世伯,那我们可就拿了,您回头可别心疼啊。”
关天骁一脚踹在儿子屁股,“让你拿你就拿,少这么多废话!等到日后他们大喜之日,你不会再还回来吗?”
关耀祖迅速避开老爹的大脚,招呼着一帮狐朋狗友进去挑挑拣拣了。不过他们下手都很有分寸,那些异常贵重的都不会拿,只拿一些新奇又精巧的小玩意儿带出来。
唯有柴荣,挑了一对异常贵重的夜明珠。
他为了求亲之事,先后已经花了太多银子了,如果再不拿件贵的,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沐劭勤半点也不在意,只问起公孙弘,“你怎么不进去拿?是嫌我家的东西不好么?”
公孙弘却看一眼念福,摇了摇头,“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就是拿了回去,也会倍觉耻辱。”
沐劭勤温和一笑,“你呀,说句你别不爱听的话,脾气实在太冲。若非如此,我倒是真想选你的。也罢,想来这些俗物你也没放在心上。管家,你去我的书房,把墙上的那张弓取来。”
当管家捧着那张弓走过来时,公孙弘就已经如看到绝世美人般,按捺不住的迎上前去了,就连公孙述关天骁这类识货之人也是眼前一亮。
待公孙弘提起那张玄铁弓,抚摸过弓身上的古朴花纹时,更是忍不住的大赞,“好弓!只是怎么没有弦?”
沐劭勤的笑容里有几分感伤,“这是我们沐家先祖留下的弓,几百年的时光,弦早就断了,你自己拿去配吧。据说这把弓要是能配得到合适的弦,能有十石强弓的威力,你好自珍惜。”
公孙弘听得色变,“那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习武之人,当然知道越是强弓越是打造不易,一般能达到九石的强弓就已经算得上是极品,他自己眼下所用不过是一张七石弓,已是很高等级的存在,让无数人羡慕了,可沐家这张流传几百年的玄铁弓居然能达到十石的强度,那简直跟承影干将一般,称得上是弓中名器了。
千金易得,名器难求。
这张弓要是拿出去卖,很难说会卖出怎样的高价。但公孙弘知道,绝对比柴荣拿走的那对夜明珠更加珍贵。
可沐劭勤却是叹道,“这样好的弓箭,放在我们家只能等着弦断生灰,倒不如送与你,也算是为它觅个好去处了。”
公孙弘一哽,想起沐家最早起家时,可不仅只是有女儿去献美人计,也曾有人跟随着前朝开国皇帝平定江山的。
只可惜他家背负的诅咒,让沐氏子孙只能世代做一个优雅贵族,可又有谁还记得,沐家也曾出过能拉得动十石弓的英雄人物?
就算是曾有沐氏子孙心怀壮志,天赋不俗,只怕也只能默默无闻的埋没在历史长河中。而世人只看得到沐氏的荣耀与显赫,又有谁看到他家曾付出的斑斑血泪?
公孙弘一时心里有些发沉,忽地对这位瘦弱的平王,乃至整个沐氏都肃然起敬。
没有一份荣耀能够轻易获得,沐氏能有今天,也是无数子孙付出血与泪才坚守住这份门楣。
再看一眼沐劭勤,他满怀敬意的收了这张玄铁弓。心中对沐家不禁产生了一份微妙的情感,只觉这张弓象是用看不见的丝线,让他跟沐家也产生一种微妙的联系。
而这,正是沐劭勤的目的。
(好了,福康的亲事终于定下了,有名份了。可喜可贺~~~ 可以丢粉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