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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守靖的亲事办得很快,许是康二婶急着把那万贯家财收进囊中好过年,从订亲到成亲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这在当下,也算是闪婚了一把。
当然,平王府是不会去出席的。
就算是亲戚,可身份悬殊太大。况且康家除了康氏兄弟,其余人实在碍眼,所以蕙娘只派了管家做代表,提前三日送了康洁蓉回去吃酒。
康洁蓉自打进了门,就趾高气昂带着神秘笑意,惹得无数亲戚邻里好奇。
这个悬念直到她越俎代庖的抢在王府管家前面,宣布把贺礼拿出来时,才算是让所有人知道究竟。
两只通体青翠的玉簪静静躺在红丝绒垫底的精致匣子里,就如两注清泉般明净动人。
一只略粗,雕成竹节状,朴实无华,却自有一股清贵之气,显是男子所用。一只略长,簪头将那繁密竹叶雕成花型,显是女子所用。
两只簪子放在一块,恰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
康洁蓉炫耀道,“这对簪子可是前朝古物,原是从一块玉上挖下来,本是一对。可惜后来失散了,也不知分开了多少年,一只流落到了平王府,一只流落到了当今皇上手上。后来皇上无意中瞧见那簪子横头处工匠打的暗记,才知道原是一对,便把这对簪子一齐赐给了平王,才总算是让它们破镜重圆了。”
哗!这样有来历的簪子可实在是拿着钱也买不着的好东西。
眼看着王府管家把男用的那根给了康守靖,女用的那根给邵家小姐送去。康二婶很是心疼,把闺女拉到一边暗骂,“这样好东西,你当着人面显摆什么?”要能悄悄昧下多好?
可康洁蓉却满不在乎的道,“娘你担心什么?太后已经说了,我成婚时也要平王府出一份嫁妆的,哥哥连个功名都没有,还得了这样的好东西,我到歹是个乡君,到时能少得了么?”
康二婶这才觉得好过点,再想想,就算是把玉簪给了邵家丫头,等她嫁进来,不还得带回来?迟早是自家东西,姑且忍一时,让他们戴了长长脸吧。
及至后来听说邵家收了这根玉簪,又临时补了不少嫁妆,康二婶的心就更安定了。
十月二十八,天气晴好。
康守靖一早便收拾整齐,穿着大红喜袍,骑着高头大马,绾着那根竹节碧玉簪,去接他的新娘子。
邵家整整陪了八十一抬嫁妆,取九九之数,求一个地久天长。
大到千工床、八仙桌、美人榻,小到针线盒、菱花镜、小手绢,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就是比起官家小姐,也不逞多让了。
但当康二婶收到嫁妆礼单时,发现一个很重大的问题。
邵家居然没有陪送一亩良田!
店铺什么的更是没有,陪嫁出来的全是生不了利息的死物。而身为活物的丫鬟小厮还有家丁仆妇一共十二人,全是签的有年限的活契。加上在邵家伺候的时日,也不知还能在家干几年。
康二婶急了,她要娶的是邵家的万贯家财,可不是一堆动不了的嫁妆。
新娘子压箱底的银子倒是放了些,不过也只有八十一两。还特意让人铸成九个九两的花型,两两铺在箱子四角并中间一个压着。看上去真是吉利之极,可……可这点子钱够什么用?
不急。邵家就这么一个独生女,怎么也不可能把钱给旁人吧?康二婶安慰着自己,强撑着笑脸办完了喜事。
洞房花烛后,当康大表哥一早牵着娇羞无限的新娘子出来拜见长辈,谁都看得出来,小夫妻昨晚情感交流得不错,彼此都非常满意。
康守靖固然是一表人材,玉树临风,这位邵小姐也是容颜秀美,斯文有礼。一对璧人,佳偶天成。
康洁蓉看着都忍不住有些眼红,要是她将来能跟夫婿这样站在一起,也算是圆满了。
磕过头奉过茶,意思意思的给了个红包,康二婶忍不住问了,“你们的玉簪呢?怎么不戴,别是碰坏了吧?”
新娘子娇滴滴道,“表舅舅给的簪子那样尊贵,哪敢碰坏?我娘早交待过了,往后不是要紧时候,都不许戴。已经妥妥的让人锁箱子里,婶娘就不必担心了。”
这话什么意思?要是康守靖敢说这话,康二婶能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可新媳妇说这话,骂起来象什么样子?又不是正经婆婆,抖的什么威风?
康二婶心中不悦,捏了捏帕子,道,“既是收起来了,那我也放心了。不过你们年轻人做事到底不稳当,还是给娘收着吧。”
“对。”康老姑母这话接得很快,那对簪子她也早瞧上了,就是没机会拿来细细把玩。要是搁她这儿,她想怎么戴,旁人又能说什么?
“你们拿来吧。”
可新娘子却为难道,“可这簪子明儿去表舅府上拜见,总是要戴的,况且回门也得戴,不如暂且放在我们这里,回头再给祖母收着吧。”
唔……这话倒也有理。康老姑母才要答应,康二婶忽地道,“你们新婚,哪有去拜见表舅的道理?还是先在家里熟悉下家务吧。”
得先把规矩立起来,给这媳妇一个下马威,不怕她不把值钱东西交出来。
康守靖忍不住想替媳妇说话,可邵氏却抢在他前面开了口,“就是因为新婚,所以才更要赶着去拜见舅舅。从来舅爷大过天,相公的爹娘又都过世了,除了祖母和叔叔婶婶,就数舅舅为大。况且他身份尊贵,我们又是做小辈的,若是不去,岂不让人闲话?回头没得连妹妹的名声也连累了。”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康洁蓉想起自己和贺家婚事,倒觉得这新嫂子想得很周到。
“娘,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要熟悉家务有的是时间,还是让哥哥嫂子去拜见下舅舅的好,顺便我也该回去了。”
在平王府过惯了,哪还瞧得上自家?
旁边有康家旁的亲戚,倒是关切的问了句,“可这样一来,你们恐怕就要误了三朝吧?”
邵氏微笑,“不妨事的。从来三六九,都是可以回门的日子,我们先赶着送妹妹去京城,拜见了舅舅再回门,我爹娘必不至于见怪。”
那还真没办法反驳了。
康二婶虽不甘心,也只得放了人。任小夫妻随女儿及平王府管家去了京城,等到他们回到家来,已经是数十日后了。康守翊也给他们送回了农庄,而二人头上的簪子,又没了。
邵氏一脸无辜的告诉康二婶,“我娘跟婶娘的心竟是一样的,生怕我们弄坏了簪子,给收去保管了。怕你们见怪,她还特意立了个文书,若有毁损,我们家包赔。”
好吧,不扯这个了。康二婶开始讲家务,立规矩,道家计艰难。
“……这些年,家里全指着你叔叔那点俸禄,可哪里够开销?如今家里人更多了,这每日的柴米油盐,可愁死我了。”
邵氏认真听完,一脸同情的果断表态,“婶娘这些年可真是不容易,不如把家交给侄媳妇来当吧。就算过不得多好,但饭总是有吃的。您别瞧我年轻,打小也是瞧着爹爹和掌柜们谈生意打算盘长大的,若是这个家当得不好,活该我去卖嫁妆。”
康二婶忽地发现,她的算盘似乎打错了一回。
※
京城,平王府。
蕙娘嘎嘣嘎嘣吃着新炸出来的兰花豆,忽地笑了起来。
就算是以今日之尊,有些习惯还是难以改正的。比如蚕豆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小零食,蕙娘却是极为喜爱。唯一不同是,如今她有个厨子女儿可以任意折腾,逼着她把小小一颗蚕豆做出各种美味。
念福奇怪的看老妈一眼,“笑什么?”她做的是椒盐玉带兰花豆,又不是笑药,老妈干嘛这么开心?
蕙娘越发笑得不可自抑,“我突然想起你表哥那媳妇了,也不知如今你二婶可是在后悔,讨了这么一个侄媳妇。”
念福也笑了。
她们与那位邵氏虽只相处短短几日,却看出来了,那是个很精明的妞。想想也是,人家是商人之家,怎会任人算计?康二婶想算计人家的万贯家财,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不过笑过之后,蕙娘忽地又难过起来。
“你表哥这才说亲几个月啊,这说成亲就成亲了。他这一娶,康家那丫头没多久也要嫁了,唯独欧阳家的小子,还不知人在哪儿呢。”
念福也黯然了。
年底本是婚嫁高峰期,不算康家两个,光这半个月她收到的帖子就有七八张之多。算来欧阳康走了都快有大半年了,他要是还活着,怎么就不能给京城递个信儿?
※
草原。
欧阳康忽地心有所感,拍了拍身边公孙弘,“嗳,皇上既然派你来,总给了你点什么东西能跟京城快速联系上吧?帮我给媳妇报个信,就说我快要回去了,省得她连年也过得不安心。当然,要是方便的话,最好能多加几句,让她准备好好吃好喝,等我回去。”
欧阳大少美好希望着,并大方表示,“我也不会忘记你和兄弟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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