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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歌下意识在心底长出一口气,幸好幸好,今天要没郑小娘子这一碗杨梅绿豆粥,只怕老爷的火气没处撒,她们一干在门外伺候的丫鬟都要遭殃。
念及人家的好处,秋歌便笑与岳云道:“老爷喜欢就好,不过奴婢可不敢邀功。这粥和几样小菜都是郑小娘子孝敬的,如此看来倒合老爷的胃口。”
岳云很是诧异的看着秋歌后面的陌生婆子:“你是郑姑娘打发来的?”
苗妈妈是房氏院子里的二等婆子,轻易没机会往前院来,在苗妈妈这样人的眼里,能近身伺候老爷那简直就是天大的荣宠。她此刻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头也不敢抬,只忙顾着回话:“是,三姑娘才送了郑姑娘一小筐杨梅,郑姑娘便叫人做了夜宵送来孝敬老爷。”
岳云捻须微笑:“我没看错那孩子,是个有情有义的。三娘也不错,知道疼惜妹妹。”他便叫秋歌将自己得的两套新书分送给阿离、三娘。
岳云又问了郑离近几日的饮食起居,苗妈妈觑了秋歌一眼,秋歌背着岳云忙向她颔首点头。苗妈妈便道:“大奶奶待郑姑娘仿佛亲生一般,自然不会委屈,就是几个小丫头刚刚提拔上来,使唤起来不如用旧的人顺手。”
秋歌见岳云面无表情,忙赔笑:“奴婢还算是麻利的,可当年刚升做老爷身边一等大丫鬟时,也战战兢兢大半年才理清了条理。奴婢听说,眼下郑姑娘身边就剩下了一个芬儿,能瞻前便不能顾后,十分棘手。”
岳云何等聪明,她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立即明白了郑离此番送粥的初衷。
岳云心生不悦,将茶盅往桌上一搁:“连主子都敢出卖,就该被乱棍打死。怎么,二夫人还没处置了那丫头?”
秋歌不敢再耍小聪明:“回老爷,二夫人的意思是家中下人们多有风言风语,这个时候处置翠儿,恐怕会引得大家不安。赎奴婢说句公道话,翠儿虽然不好,但郑姑娘心底纯善,将来未必不能感怀她。这会儿大夫人还在昏迷,佛祖保佑固然不假,可若能多做善事,也未尝不是救醒大夫人的一个好法子。”
岳云听闻此话,神情一凛,深觉有几分道理。
“叫济慈师太再点两盏平安灯,务必保佑大夫人平平安安。”
“那翠儿......”
岳云不耐烦似的摆摆手:“押回去凭她主子发落吧。”
苗妈妈心中大喜,连忙告退跑回去给郑离报喜。
等二夫人收到消息的时候,翠儿人都应被架回了郑离的偏院。这可把二夫人气的七窍生烟,火冒三丈。人是她吩咐绑的,现在就算要放,也该是她做决定,断没有越过自己的道理。
徐妈妈赶紧去前院打听消息,闻知是郑离使的诡,连忙跑回来报信。
“这个小蹄子,专门来和我作对似的!”二夫人咬着牙根骂道:“那双眼睛就时时刻刻透着不老实,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她这年纪还小呢,要是再大几岁,你说......”
徐妈妈吓得赶紧截住:“夫人千万别乱想,郑小娘子再怎么闹腾,也都是老爷的徒孙,乱了辈分,那是要招来青州学子们的耻笑的。”
二夫人冷森森一笑:“咱们老爷还惧怕这个吗?当初一个什锦把他迷得五迷三道,晕头转向,连亲生儿子也都不肯顾惜。佛爷保佑,好在那个什锦是个短命鬼,不然家里的风波指不定要闹到什么时候。”
二夫人强压怒火,治好道:“人都已经送回去了,这下再去找麻烦,老爷肯定责难咱们,现在想想,翠儿闹的要死要活的时候,怕就是郑离在背后指使的,可恼咱们还白白花费了二百两银子。不过这些都不要紧,眼下姐姐昏迷不醒,也几乎没把老爷的心一并带去......”
话里话外的醋酸味让徐妈妈讪然,“夫人好歹忍耐些,依着老奴看,大夫人也就是这二三日的光景,连徐太医这样的能人都束手无策,老爷便再难过,又能如何?”
几句话叫二夫人瞬间眉开眼笑:“你说的不错,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不能自乱阵脚。你叫青岚那丫头带着上好的金疮药去瞧瞧翠儿,就说我的话,知道她受了委屈,来日她‘用心’在郑姑娘身前照应,我不会亏待她和她的家人。”
徐妈妈忙答应了下去,果真就去取了家里最好的金疮药,不但如此,徐妈妈做主还叫女儿青岚带了两包子上好的糕点。
青岚看着手中大包小包的物件,十分为难:“二夫人也是,怎么不派给别人去?要是翠儿已经把我供出去,我岂不是自投罗网?妈也是,别人不敢劝,怎么你不说说?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女儿落难?”
徐妈妈不等青岚说完,扬着厚实的巴掌就往女儿脊背上猛拍:“你还敢说!我也险些被你连累到。那晚要不是翠儿喊的及时,你就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到那会儿,就算你娘我在二夫人面前有再大的面子,也不过一个杖毙的下场。”
青岚有些不服气,将包裹往旁边一扔,也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徐妈妈看着越大越有主意的女儿。
这孩子早早没了爹,小小年纪就跟着自己进府服侍二夫人。下人们见她是二夫人的心腹,便都捧着青岚,时间久了,竟然让这丫头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徐妈妈每每要提点几句,就惹来女儿的一阵冷眼,渐渐的,徐妈妈也就不敢再提了。
要不是青岚这次差点就弄出人命,徐妈妈还不知事情弄了如斯地步。
她叹口气,将地上的两个点心包和药包捡起:“我也明白,你年纪也大了,越发想攀个高枝去!可我生是二夫人的人,死是二夫人的鬼,你做了我的女儿也是命,这辈子就只能是个奴才。要紧的时候,我也只得去保二夫人,顾忌不上你了。东西我另打发个小丫头去,等明儿二夫人闲的时候,我就求个恩典,把你放出去另配人家便是。”
青岚瞪圆了眼睛看徐妈妈,徐妈妈狠下心肠,挎着包袱便出门,对后面急切喊叫她的女儿红耳不闻。
母女俩动静闹腾不小,许多人在门口围观,其中青岚的一个小姐妹名唤青缨,撵了那些小丫头和看热闹的婆子,反身紧锁房门。
“你就不能拿软和话先哄哄徐妈妈?”青缨没好气的埋怨:“我要是你,别说只是送个金疮药,就是派了我去服侍郑小娘子,又能怎么样呢?你这么一个大聪明人难道还看不出来?老爷心里喜欢郑小娘子,不然怎么叫府里都拿她当嫡出的小姐一眼对待?”
青岚不觉冷笑:“什么嫡出的小姐!她也配!不过就是枝头的麻雀变了凤凰而已。”
那晚在花房,若没翠儿阻拦,她或许就真动了杀心。
青缨见这竟是个榆木疙瘩,便故意气她:“那人家好歹也不是个凡鸟,总比我们这些贱如蝼蚁的丫头强百倍。你不愿意去伺候,我去和二夫人说,下回有这差事,就派了我去也是一样的。”
青岚就适合激将法,青缨如此一说,她偏来了执拗劲儿,拔腿就去寻徐妈妈。说来也巧,徐妈妈自己正坐在园子里的大青石头上生闷气,包袱还原封不动的摆在一旁。
青岚抓起东西就走,徐妈妈唤了几句“回来”,青岚始终不应很快消失在了青石小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