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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胜之战,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手段?”刚才党守素就有些不满,不过贺珍抢在他前面开口了,听到袁宗第的建议后党守素再次出言反对:“我们应该把李国英的残军尽数歼灭在这里,这样我们可以趁势攻打保宁,更可以一举打回陕西去。”党守素的言论很有煽动性,击毙川陕总督,消灭川北、陕南最后一支清军主力,然后叩关入西安,回到闯营旧将的家乡。“邓名不许我们进攻湖广扩大地盘,我们就拿下西安,扫荡甘陕的赵良栋,就像闯王当年做的一样。接着我们出兵山西,再次兵临北京,重来一场一片石大战。不过这次我们要把虏丑的脑袋拧下来挂上旗杆!”党守素越说越是激动,放在几年前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豪情壮志;但最近两年来,明军节节胜利,无论是在湖广还是两江,都把清军打得一败涂地,东南督抚都极为畏惧明军的兵力——这让党守素感到局面已经逆转了,清廷的气数将尽——邓名一个毛头小子能做到的,他们这些宿将也能做到。再说邓名把成都管理得一塌糊涂,从使者送回的报告看,党守素觉得川军的凝聚力还不如自己,他的部众虽少,但比川军控制得严密,只要有和川军一样的物资供应,他当然可以和川军一样追着清军跑。本来还比较持重的刘体纯听到这番话后,也是怦然心动,带着儿郎们再次纵横华北,驻于紫禁城前当然也是他的梦想。而看起来明军确实很有机会,东南督抚连剿邓总理衙门都办出来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清廷已经是外强中干了吗?而只要回到陕西,刘体纯觉得振臂一呼,就能招募到大批骁勇的西北好汉。再来一次东征吧,刘体纯的心里也在呐喊。他不禁回想起了上次跟着闯王东征时的场面,一路势如破竹,沿途文武官员不是闻风而逃,就是伏地请降。只要这次彻底消灭了李国英,确实是进入关中的好机会啊。张长庚评价邓名的时候,曾经用过“狐假虎威”这个成语,他认为东南督抚对邓名的恐惧,有很大程度是来自对清廷的实力的畏惧,不过刘体纯显然没有往这方面想。在营内众将都浮想联翩的时候,袁宗第同样因为被唤起了往昔的记忆而呼吸变得沉重,但他是最早一个从回忆中苏醒过来的人:“虽然围三阙一可能会让李国英带着一些人逃走,但我们的损失也不大,到时候攻入关中还是有机会的。”“这是毕其功于一役的良机,怎么能轻轻放过!”贺珍同样做梦都想回汉中去,情绪被调动起来后,贺珍突然开始担心李国英已经逃走了:“我们能看明白的事,李国英说不定也能想到,我们要赶紧追上去,不要让他跑了。”当即就有好几个人嚷嚷起来,表示愿意带领本部精锐立刻去包抄重庆。被推举为主帅的李来亨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望了袁宗第一眼。他能过坐上主帅的位置就是因为江陵的军力强大,而且众将也都给他的养父李过面子。不过袁宗第同样因为和邓名的关系密切而拥有强大的实力,比李来亨也差不了多少。袁宗第还没有彻底消化上次大战收获的战果,若是再给袁宗第一年时间,那么在万县附近作战时,有主场之利的袁宗第出兵不会比李来亨少。正因为统帅的位置是靠实力获得的,所以李来亨非常重视出兵仅次于他的袁宗第的意见。而且李来亨也很明白,在座的众人中,袁宗第对川东的情况和李国英的现状最清楚,最有发言权——因为李来亨和邓名的关系比较好,所以袁宗第那些偏向邓名的言论没有让李来亨感到太不满,所以他对袁宗第的军事意见比较重视,也没有受到负面情绪的影响。“我觉得饭还是一口一口吃为好,我们还没拿下重庆,就不要惦着西安;没进入西安以前也不要琢磨东征的事。”袁宗第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不想制定什么战略,重要的是关注眼前的战术问题:“围三阙一,还是最稳妥的办法。”“既然袁将军这么说,就这样吧。”在军事会议上,李来亨也不再称呼对方为伯父,他和袁宗第取得了一致意见后,基本就确定了军事方针。因为与邓名合作而实力大增的刘体纯持中立态度,既然如此,其他人就是心里再不满意,也没有办法推翻决议。……“夔东贼已经通过铜锣峡了!”李国英得到报告。和李来亨他们想象得不同,重庆的清军对夔东的进攻规模究竟有多大相当缺乏了解。放弃忠县后,李国英对东面更是两眼一抹黑。虽然隐约发现了一些明军进攻的征兆,但因为无法得知明军的进攻兵力和出兵时间,所以不可能进行外围防御。一直等到明军在铜锣峡安营扎寨,重庆才判断出这又是一场明军大规模的进攻,具体的兵力还有待查明。只是败军之将不足以言勇,发现明军冲着重庆来后,高明瞻、王明德等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对此王明德还振振有词:“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既然夔东贼来了,而且是李来亨、刘体纯他们都来了,那他们一定是兵力雄厚,有十足的把握,我们还是先避其锋芒为好。”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李国英只是静静地听着,末了说了一声:“你们现在连邓名的几个喽啰都怕得要死了么?”说完这句话后,李国英在心里轻叹一声,仅仅过了不到四年,夔东众将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就下降到了邓名的喽啰的地步,这个年轻人的崛起之速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众人都默然无语,不少人都在心里暗暗叫苦:要是邓名来了还不太怕,毕竟邓名的信誉好,做事也一向留有余地;但夔东众将和邓名可完全不一样,袁宗第和邓名关系那么紧密,上次落在袁宗第手中的俘虏还被逼迫去当苦力,挨打受饿,有些人在赎回来之前被蛮不讲理的袁宗第的手下杀了。这次来的夔东众将和甘陕绿营一点交情也没有,要是落在他们的手里,就算能侥幸活命肯定也是生不如死。“为什么邓名不来拿重庆?”李国英也知道王明德说得不错,夔东军此番前来,必定是兵强马壮,誓要拿下重庆才肯罢休。但李国英绝不肯闻风而逃,这既有他的一点傲气,也事关朝廷的脸面,上次的大败好不容易才遮掩过去,要是听说李来亨到了铜锣峡他就弃城逃跑,那怎么向朝廷交代?将领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川陕总督的问题。“为什么邓名不来攻打重庆?”李国英加重语气,再次厉声喝问道。失去了长江水道的通行权后,重庆好像是个又聋又瞎的人一样。李国英恨不得朝廷立刻下令让他退回保宁,但现在没有这个命令,而且此刻更不是撤兵的好时机——重庆对明军来袭并无心理准备,这批败军之将一旦出城就能逃散一空,到时候恐怕要一路退回汉中去,连保宁大概都保不住了。“因为邓名知道他打不下重庆,因为他知道重庆有我在!是我李国英在坐镇,他绝不可能从我李某人的手中夺取重庆,只会撞得头破血流,所以他才不来。”李国英猛地同时举起双手,然后用力地拍下,重重地落在桌面上:“我不是胡全才,不是郎廷佐,我是川陕总督李国英!是以两千人力抗刘文秀十万大军,保全川北的李国英!连邓名都不敢来重庆捻我的虎须,这几个喽啰算是什么东西?他们这是来送死的。”“诸位。”李国英双手撑着左面,腾地站起身,大声喝道:“你们已经打了两年的败仗了,其中大部分是我的错,我不善于野战,却一次次以己之短,去与邓名这样的名将在野外争锋,确实是不智之极;但论守城,当世我不做第二人想。这正是振奋士气,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你们却想着要退兵?你们是要把送上门来的功绩白白丢开吗?”李国英环顾众将,满意地看到他们变得表情肃然,胸膛也纷纷挺直了,就连孙思克、袁佳文弼也都抿住嘴角,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伸手从壶中取出一支令箭,李国英把它竖直举起:“王明德听令。”“末将在!”王明德跨上一步,抱拳大喊道。交代了一番任务后,李国英把它掷于堂前。“末将遵命。”王明德窜上去拾起了令箭。接着又拿出一支令箭,李国英再次叫道:“高明瞻听令。”“下官在。”……随着李国英一道道命令发出,重庆守军纷纷行动起来,全城像开锅了一般,到处都是人喊马嘶。“总督大人有何吩咐?”应召而来的孙思克恭敬地向李国英行礼。危机关头,人总是不由自主地崇拜那些能够给他们带来信心的人物。“陪本官到城头上走一走。”“遵命。”来到城头,李国英眺望着铜锣峡的方向,明军的大军正在滚滚而来。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后,李国英轻声说道:“就怕他们围三阙一,乱我军心。”(未完待续)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