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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承宗见说服了她,心下松了一口气。其实形势远比他刚刚说的要严重了许多,外头围了这样多人,而且还有人源源不绝的过来,若是留在庄子中多一日,总有一天要被人一网打尽,倒不如趁这段时间冲破重围逃出去。
如今耶律拓离开了,那外头的士兵看起来不大像是一般百姓集结在一起的乌合之众,岳承宗在猜测着这些人有可能是朝廷的人马。若真是朝廷的人马,且都盯上他了,事情恐怕便不好善了,岳承宗心里担忧着,这些事情却并没有跟玲珑说,他一宿没睡,第二天早晨起来时,不知何时家里的下人早已经将东西打包妥当,这会儿正在楼下等着岳承宗夫妇。
连陶青山等结义兄弟这会儿都一身戎装腰挂大刀等在了外头,天色将将蒙蒙亮,岳承宗领着妻女下来时,那周义已经踏上了前来:“主公,昨日夜间有探子回报,又有一万人马左右的军队停在了庄子外,估计今日恐怕还有人得过来,若是要送主母与小姐离得,就得更早!”之前经过李后园一闹之后,包括岳承宗的这些结义兄弟们,也不再像以前只是唤岳承宗一声大哥而已,反倒是自觉的换成了与众人一般的称呼,以显示岳承宗地位。
玲珑在听到外头形势如此严重时,心下不由一沉,不同伸手将女儿抱得更紧了些。
“外头马车等物早已经准备妥当,另外护送主母的三千将士都是心腹信得过之人,只要主母一出去,属下等替主母开路,沿路有人护着,只要将这些人解决得快一些,必定能护主母无事!”陶青山也跟着上前拱手答了一句,他不说还好,一说便让玲珑心头更加没底,她放不下岳承宗,可也知道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她留下来于事无补,更是帮不上任何的忙,尤其是自己带着女儿,留下来反倒有可能会让岳承宗分心。
“我带着女儿先走,我会等你,希望你看在我跟云儿的份上,一定要小心!”玲珑这会儿心里慌乱,又强忍了难受,冲岳承宗正色的说了一句,见他沉默着点头,玲珑转头又冲眼前各位弯了弯膝:“我家夫君,全拜托各位叔叔照应了!”
众人本来以为说服她都需要一段时间,却见玲珑如此懂事,自己就应了,根本不需要他们多费唇舌,心里不免都觉得玲珑识大体,对她好感更甚之下,如今又听到玲珑拜托,忙都避让了开来,又见她为了丈夫向自己等人如此请求,不由都更佩服了她一些。
本以为会哭的玲珑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没哭,反倒是在岳承宗看来会识大体的姚氏这会儿却疯狂的大闹了起来:“我不走!我就是村子中的人,活是岳家人,死是岳家鬼!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死,也不怕哪个来砍我脑袋,早日死了,还能早日下去陪我丈夫!我不是贪生怕死的小人,若是哪个一意要来碰我,我立即便咬舌自尽!”
这会儿天色还没亮,周围都十分的安静,只有姚氏尖利的声音传来,后头又是大山,声音传了过去,又从山中返了回来,显得十分凄凉渗人。
“我行得正,坐得直,没人敢来杀我,你们居心叵测,老天爷在天上看着哪!”姚氏的声音尖利异常,又显得十分凄厉,玲珑怀里的岳云动了动,原本睡熟的孩子听到这声音,不安的翻了个身,嘴唇动了动,像是要哭了起来。
本来这孩子极少哭,可等下要是哭起来引起别人注意,那可就不好了,岳承宗眉头皱了皱,玲珑伸手在女儿背上轻轻拍了拍,刚刚还有些烦燥的孩子顿时撇了撇嘴,又睡得香甜了。
“到底怎么了?”岳承宗脸色难看,直接朝姚氏那边走了过去,刚刚还劝姚氏赶紧上马车的士兵一看到岳承宗过来,像是松了一大口气般,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姚氏已经大喝:“我不走,我行得正坐得端,我不逃跑!就是死,我也要死在这儿,跟你爹的尸骨埋在一起!”姚氏说到这儿,看着儿子的目光露出怨恨之色来:“你如今变了,为了个女人,竟然如此贪生怕死,你不配做我的儿子,呸……”
“够了!”岳承宗早知道姚氏性格,这会儿看她骂得凶狠又大声,心里十分不耐烦,在这样的危机关头,人人都心中沉重,偏她要来表现大义,结果大义众人没看出来,但心里烦燥倒是每个人脸上都表现了:“你不想跑,你忠贞铁骨,可是母亲,你不想活了,请你不要连累别人也丧失了性命。在场诸位不是你一个人一句话就能决定生死的,母亲你再能耐,也不是阎罗王!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决定,但你若是一心寻死,可还是将别人的性命安危放在心上,不要以一已之私,连累了别人!”
岳承宗说话十分不客气,姚氏的所做所为磨消了他心里最后一丝耐性,说话时语气重了些,姚氏脸色登时十分难受,可没等她开口,岳承宗又接着道:“你想死是你的事,可别人不想死,母亲自认大方坦然,若是连累了这样多人,不知你心里是否会感到安心?就算你死得坦然,可害了这样多人性命,你可否能瞑目?”
姚氏被岳承宗接二连三的话说得面色惨白,她本来以为自己不想走,自己想死是自己的事,她想表现她的忠骨与铁血,可没料到儿子的话让她颜面尽失的同时,她好像还能感觉到别人看她的目光时愤怒与厌恶的神色!
自出生起,姚氏谨守本份,在家有自已意见,且又贤慧出众,谁不夸她一声好?出嫁之后跟丈夫夫唱妇随,哪个不赞她一声当家理事?丈夫死了之后她一个人带着儿子长大,谁不说她一声明事理,且懂大义,如今头一回被人责备自私自利,姚氏有些受不了,可好像岳承宗说的又没错,她既是不服气,又是觉得伤心,当下便忍不住辨道:
“我如何是自私?我不想活了,难道也与你有关吗?我们现在已经恩断义绝,我不稀罕你救我性命!”
“众人都各自忙着时,母亲给大家增添麻烦,这难道还不自私?你大声嚷嚷引来别人注意,使得许多原本能逃脱的人陷于危机之中,难道这种行为就是大义?”岳承宗越说越是火大,声音也禁不住又更提高了一些:“母亲要是自认自己明事理且懂事体贴,就请你安静一些,就算你不想活,可我还想我女儿活下去!”
“逆子……”姚氏脸色铁青,嘴里说来说去就这两个字,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岳承宗的重话,她声音也低了一些,虽说姚氏实在是不想玲珑活着,也不想玲珑与她生下的污染了岳家骨血的岳云活着,可她还不能背负上害死无辜人性命的枷锁,因此虽然仍在骂咧着,但却并没有像刚刚一样大声呼喊了。
岳承宗冷冷看了她一眼,头一回看姚氏时目光半点儿温情都不带,他定定的盯着姚氏看了半晌,好一阵子之后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高挥了挥手:“请老夫人上车,若是半路老夫人不愿走了,只管将她放下便是,不用为难!”这便是已经有让姚氏自生自灭的意思了,姚氏虽然早知儿子现在跟自己不亲了,但听到这话,依旧脸色一阵惨白,嘴唇哆嗦了好半晌之后,才木然的被人扶着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天青色的暮光里,几辆马车并排着安静的驶到了营子门边,整装待发的士兵们安静的分成两个小队跟在岳承宗身后,玲珑这会儿靠在岳承宗怀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开始恨这个乱世,为什么要逼得自己一家人不得不被迫分离,背井离乡的感觉十分不好,尤其是这种有可能是生死的关头,她更是心里发慌。
怀中的岳云像是察觉到了这种气氛般,安静的睡着半点儿声响都没有,岳承宗揽着玲珑的肩头,若不是碍于女儿在,早紧紧将她搂进怀里了,两人沉默了一阵,他这才拍了拍玲珑的肩:“你先走,趁着这会儿天色还没亮,我替你挡着,乖乖的,放心,我会追上来的。”
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在这样的乱世道玲珑没少见许多人妻离子散各寻枝头的情景,她原本对于岳承宗也总不敢放不下感情,因为他有姚氏那样一个老娘,对他并不敢真正的放下真心,可如今危机关头,这个坚毅的男人愿意自己领人给她铺出一条安全的大道来,就算是他有再多缺点,可光是他愿意为自己死,这种品性已经胜过其他许多人千百倍了!
“我等你,我等你来找我,往后我们再多生几个孩子,好好的生活。”玲珑这会儿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她以往顾及着,不敢生孩子,就算知道岳承宗心里压着事,可她依旧假装不知道,如今才发现这个男人她是真喜欢,岳承宗有再多的缺点,可光凭他这一份对自己的心,什么缺点也都该抵消了,以往的夫妻间关系,她也有责任!RS